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冲锋是军人生活的常态，也是亮剑沙场的战姿。
一个士兵的微小努力，就是强军征程的一个细小截面。第74集团军某合成旅是由七个单位组建而成的新型劲旅。今天，我们从四名普通战士的故事里，感受这个旅换装转型的铿锵脚步。
突击车长蓝惠斌“人比炮弹还轻，一股风就能带走，让他搬炮弹，一准被压趴下。”体格瘦削，个头不高的蓝惠斌，一直记得自己当榴炮炮手时战友逗他的这句话。
“身轻如燕，敏捷，利索。”我也逗他。他看着我，眯了眼呵呵。
跨省移防，七个杂牌单位走进同一座营区，移交老装备，告别旧专业，却迟迟不见新装备踪影。
蓝惠斌不声不响，埋头练射击。两个月，步枪射击，发发皆9环以上。
构筑掩体不比步枪射击，是体力与速度的双重考验，蓝惠斌晓得这是自己致命弱项。他在毒日头下专找坚硬砂石之地下锹，让手上水泡、血泡，在时间里一层一层结成硬茧。
去年六月，连队新装备列装。连长刘洋宣布刚扛下士衔没几天的蓝惠斌任新型突击车车长，全连一片嘁测，说他一嘴黏稠的漳州方言，比鸟语还难懂，咋指挥战车行动。
蓝惠斌缄默，发呆。之后，每天早晨早起半小时，钻进树林，对着一列列整齐的树下达各种口令，起床号响起前1分钟，他准时回连队，一副刚如罢厕模样。晚饭后，盯住空闲，抓一张报纸，在山脚一棵老榕树下朗声读报纸，从1到念数字。夕阳碎粼粼的，从轻轻喧哗的榕树的叶缝里洒向他，似笑他，又像与他私语。方言与生涩的普通话如麻绳头、碎石子，在他嘴里绞缠、碰撞，口干舌燥，额上沁满热汗。
逾三月，蓝惠斌字正腔圆，惊得战友咂嘴。
“一辆战车，就是一个战斗单元，谁都不得掉链子。”蓝惠斌的话如钢蹦儿，溅起一地脆响。他在心里盘算，自己是第3年兵，驾驶员第4年，炮长第5年，二炮手第2年，之前专业各异，驾驭战车如何从零起步？
蓝惠斌从通信、驾驶到指挥，先带头拿下了三大专业初级。
“咱战斗准备时间缩短一秒，战场上就能抢先一秒掌握主动。分秒必争！”他和三名战友“换岗操作”，月余，四人皆一专多能。“三步登车”“三秒关窗”“30秒完成口述参数和加载”，训练中故意制造空白点、故障点，用表盘法区分观察区域，车内短句交换信息……
今年五月，蓝惠斌驾驭刚列装半年的新装备参加陆军“奇兵－”比武。
构筑掩体的地段，坚硬如钢板，未开刃的战备锹落下去，被硬生生弹起，震得虎口发麻。蓝惠斌咬着牙，烈日下挖好最后一锹，人近乎虚脱。恍惚里，他竟脑海浮想起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里那句经典台词：空气在颤抖，仿佛天空在燃烧。
战车在射击区域落定，烟尘弥漫，眼前视线一片模糊。他立即用响亮、纯正的普通话下达射击命令：“正前方目标，距离米，歼灭！”
“轰――”一声巨响，炮弹撕开烈日下似要燃烧的空气，直抵目标，首发命中！
但考验像战车碾飞的碎石，突然临空而来。射击第二个目标时，动力缸突然故障、电击发电路短路。若5分钟不能排除故障，他和战友就得退出赛场。
蓝惠斌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与犹豫：“重启火控系统，降级射击！”
炮弹拖着火光出膛，后边两个射击目标皆弹无虚发。
野战生存、运动中通信……蓝惠斌带着三名战友，在糖葫芦般的连贯作业中，一个接一个一路冲锋。
比赛结果传来，他的突击车组夺得同类装备赛组唯一一个通信专业满分，总分雄踞榜首。旅长夸赞：十八车组里，你们是列装时间最短，参赛选手最年轻的车组，能在强手中胜出，不易！
蓝惠斌像一股风，倏地窜出帐篷，在欢喜里狂奔，体能衫后襟被风鼓满，猎猎颤动，像一张小小的绿色的帆。
炮长吴基乡在腾起的沙尘里，轮式步战车像一尾水面滑行的鱼，刺啦一声落定射击区。但这轻轻一刹，让炮长吴基乡脑子就里嗡儿一声。射击目标被灌木丛遮住一半，更要命的是，机枪瞄准镜像被神秘的手施了坏，竟也发生了偏差。
从射击出发线到射击区域，战车急驶不能少于50米，短停，射击，时间8秒，必须干净、利落，一气呵成。难道还未亮剑就要折戟沙场？
调整战车位置显然来不及。车长和驾驶员愣怔的目光像一束光，都倏地落到了中士吴基乡身上。
吴基乡脸上的表情被灰尘遮蔽着，但从容、淡定的神态语言，他俩看得明白：不慌！
吴基乡一把抹去眉头上的尘土，锁住炮塔，固定机枪锁销，目光如箭簇，穿过车前薄雾般的沙尘，射向射击目标。
赛前备战，有段时间吴基乡心里没底，甚至想退出训练。三连新型轮式战车列装刚半年，他和战友连新装备战技参数都还未摸透，赛场上如何同驾驭同类装备多年的强手对决？那天，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正午时分，连长盯着他的鼻尖吼道：军人生活里从无退缩二字，只有冲锋，永远向前，即使前边是刀山火海！
短促、响亮的吼声，如烈日的颗粒，叮叮当当兜头而下。他听到自己的血，在血管里嗞嗞燃烧，烧得他满头热汗。
“忒小看我，我跳起来摘个桂冠让你瞧瞧！”那天下午，吴基乡对着操场边一棵挺拔的木棉树，用丹田之气吼了一嗓子。他要让自己的血像火一样呼呼燃。
孤独的电杆、树木，不起眼的岩石，飞翔的小鸟，甚至树杈间一颗碗大的菠萝蜜，皆是他快速捕捉、瞄准、射击的靶标。装备刚列装，没有教材和教学经验，他将装备操作视频和说明书，装在脑子里反复过筛子，和战友顶着烈日在训练场上一遍遍冲锋。
新装备在战场上可能出现的各种突发情况和应对方法，还有机枪、火炮操作环节的种种小技巧，密密麻麻记满一笔记本。一起训练的战友逗他：六班长，这样下去，估计还没上赛场你就会把自己折腾傻。
吴基乡眯着被汗水蜇得刺疼的眼睛反问：不拿出点血性逼自己一下，我咋能看到自己的巨大潜能？
“开车有车感，射击也要有良好的射击感。”为积累弹道修正经验，吴基乡将目标设置在米外进行精度射击，且事先不校枪，边打边校，在亮靶时间与快速反应之间跟自己较劲。
“你咋证明你这种训法的科学性和有效性？”连长皱着眉头问。
吴基乡不吱声，也不急躁，仍旧埋头按自己琢磨的思路训练。
实弹射击那天，连长有些惊诧，别的战车弹着点多在靶沿上徘徊，吴基乡的弹孔皆密集在靶心，且捕捉目标比别人快差不多一半时间。
看到吴基乡每次从战车上下来，人像从水里捞出来，汗水顺着衣角往下落，连长嘴角的笑容像一朵花。
第一发弹未命中那个被遮挡了一半的目标，吴基乡根据射击偏差量与镜片偏差量，快速修正射击参数，后边两个靶标射击全部首发命中，并以绝对时间优势成功逆袭，夺得陆军“奇兵－”比武同类装备第一名。
载誉归来，吴基乡肩上多了一份重担——教练员。他要带着更多战友跟自己一起冲锋。
那天下午，当皮肤黝黑，脸上棱角分明的吴基乡跳下战车，走到我面前时，我心里咯噔一下。他脸上的汗水和灰土顺着下巴一滴滴往下落，眼神里透露出一股明亮的狠劲，略显瘦削的身材如一块坚硬的钢板。我听到他滴落的汗水珠子，在脚下滚烫的砂粒上燃烧的刺啦声。
未完待续……
(图文：王雁翔、盛伟、谭峻、刘俊鑫）
来源：星河Literature
策划：向小阳
编审：庄义伟
编辑：陆张良 王世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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