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老太太和大波波娃收拾完餐桌,将碗碟端出起居室。
“谢谢,我很久没有吃到这么丰盛的晚餐。”福尔摩斯为她们推开了大门。
我望着窗外纷飞的白雪,思绪却缠绕在马来西亚。“福尔摩斯,到底是谁杀死了金正男?”,我打着饱嗝问道。
“华生,我想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福尔摩斯端着酒杯,坐到壁炉前的沙发上。
“呃,好吧,从信息披露上看,是朝鲜方面干的。”我坐到了他身边,脱下皮鞋和袜子,将脚丫子伸向了炉火。
“华生,谋杀发生后,媒体迅速帮人们指明了凶手,那还需要侦探干什么?”
“难道还不够明显吗?”虽然我认为他是有道理的。
“死者是什么身份?”
我抬头想了一下,“被废黜的王储,金正恩的哥哥,花天酒地的土豪。”
“华生,请注意,他从来就不是王储,只是三位竞争者之一。”
“据说因为东京假护照事件,激怒了他的父王。”
“年5月,他与申正姬带着四岁儿子用假护照入境日本,想在东京迪斯尼游玩,令金正日对他的所有不满一起爆发。”
“福尔摩斯,从这时,他丧失了王位竞争的资格?”
“年朝鲜第12届最高人民会议上,金正男没有被选为代议员。”
“朝鲜也有议员选举?”我赶紧倒了杯酒压压惊。
“全国个选区,等额选举,不但他,二弟金正哲,三弟金正恩都没有在名单上。”
“外界太不了解朝鲜了。”我感叹到。
“金正日还在犹豫,原先分别由金正男管理财政,金正哲负责情报和科研,金正恩进入党务和军队系统。”
“福尔摩斯,这么说年的假护照事件算是过去了?”
“父子间矛盾在淡化,但长子的权力被削减,金正男更多的是在国外活动。”
“金正恩并没有优势?”我很好奇金正恩的上位。
“他缺乏经验,但得到了父亲的认可,金正哲体弱多病,性格偏软,而金正男代表着朝鲜开放路线。”
“如果金正日从开放路线退缩,那么,金正男将离开权力中心。”我补充道。
“是的,华生,金正日的路线决定着继承者。”
“金正男选择了离开?”
“亲爱的华生,如果是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我会妥协,拿一大笔钱,和大波波娃远离权力中心。”
“金正男也妥协了,没有妨碍权力交接,他的作用在国外。”
“平壤为什么一直要追杀他?”
“华生,韩国宣传系统引导了整个舆论。”
“可韩国人自己也很臭呀,朴谨惠丑闻令人吃惊。”
“回到案子本身,韩国人最早发布了消息,比马来西亚警方还要快。”
“对,福尔摩斯,我记得最初是毒针。”
“韩国人急于策动一场舆论攻势,将金正恩钉死在诛杀胞兄的恶魔形像上。”
“你的意思是韩国人干的?”
“六七十年代韩国就成立了刺杀朝鲜领导人的暗杀团。”
“朝鲜冷面杀手也袭击过青瓦台。”
“华生,南边和北边本质上没有区别,只是背后的大国不同。”
“据传北京为金正男提供了保护。”
“亲爱的华生,在视线之内和提供保护是两个概念。”
“难道金正男不是朝鲜追杀的目标?”
“他一直在继续扮演朝鲜海外资金的掌控者角色。”福尔摩斯摇了摇头。
“他跟金正恩有合作?”
“金正日生前打算由张成泽,李英浩等人扶佐金正恩执政。”
“摄政王?”
“所以老国王去世后,新国王最大的敌人并不是兄长,而是摄政王。”
“历史剧的套路,老国王在世,王子们才是对手,去世后,摄政王就得死”
“因此,李英浩和张成泽出局,而金正男则与金正恩保持着极为微妙的关系。”
“金正男为什么以澳门为主要生活区?”
“澳门汇业银行,有朝鲜主要资金帐号。”
“你知道的太多了。”我陷入了深思,慢慢抠着脚丫。
“这不是秘密,年,六方会谈后,澳门汇业银行解冻了朝鲜资金,万美元。”
“金正男在为朝鲜打理帐务?”
“美国,韩国,中国,俄国,日本都知道他的角色。”
“那么说金正恩追杀他是为了钱?”
“华生,你为什么认定是金正恩在追杀兄长?”
“好吧,我承认我被媒体轰炸了。”
“金正男表面只是花花公子,他被杀,无论从哪个层面上,金正恩都不是受益者,反而背负了轼兄骂名。”
“庞大的海外资金,需要一名极其可靠的管理者。”我点了根烟,递了他一根。
“金正男身份其实就是朝鲜影子财政部长。”福尔摩斯极度厌恶的推开了我的烟。
“那看起来CIA和韩国人是主谋。”我继续抠脚。
“华生,你转得很快,这不像是CIA的手法。”
“为什么?”
“如果是CIA干的,他们应当炸掉飞机,或让飞机失联,不会留下多少线索。”
“韩国人干的?”
“他们早就想彻底打乱朝鲜财源,而策反金正男没有可能。”
“福尔摩斯,杀手们居然用了一名毫不知情的越南女网红。”
“而且,她还回到现场,很顺利的被吉隆坡警方抓获。”
“她说另五人骗她是恶作剧。”
“是的,华生,用毛巾蒙面,的确像是恶作剧。”
“她不知道有剧毒。”
“就算她不知道,那么刺杀成功后,作为工具,如何处理她?”
“杀她灭口。”我脱口而出。
“对,这才符合政治谋杀的特点,但古怪的是她被放出自由行动。”
“想通过她来传递信息,二次利用?”
“华生,你很睿智,现在供词全部是以她的印象为主。”
“韩国已经架起高音喇叭了。”
“目前还没有朝鲜方面的表态。”
“他们的大使馆人员想收尸。”
“金正男的死,会重创朝鲜海外资金的使用效率。”
“这才是真正的制裁?”
“为什么朝鲜以前从来不大在意经济制裁,很大原因就在于此。”
“看来金正男手中不止只掌管澳门汇业银行的帐号。”
“华生,他还有法国的,瑞士的,俄罗斯的银行帐号。”
“他为什么要去东南亚?”
“有不得不去的交易。”
“他有很多女人?”
“亲王的生活,理应如此。”福尔摩斯冷笑着。
“可媒体说他有一度付不出房租。”
“华生,这只是韩国人自相矛盾的报道之一。”
“金正男不缺钱?”
“只要平壤需要他,钱不是问题。”
“但日本人的采访中,金正男似乎不认同他的弟弟。”
“他并不是舞台上的主角,但他有自己的台词。”
“福尔摩斯,有没有可能是东京和莫斯科干的?”
“华生,如果这样分析下去,连情杀也有可能。”他冷冷笑道。
“金正男一家好像亲西方?”
“他只是代表了金正日的一种路线,而金正恩代表着另一种。”
“他对平壤真的没有威胁?”
“华生,美国试图将他策划为流亡政权领袖,但一直没有成功。如果成功,那金正恩真的会天涯海角去追杀他。”
“他要是归顺美国,会很安全。”
“从政治上来说,只要金正男站出来另立朝鲜政权,华盛顿会马上给予保护,还有大量拨款。”
“中国肯定不希望看到这局面。”
“北京既不能过于接近,又不能让他离开视线。”
“但他还是死在东南亚。”
“华生,那里是CIA的地盘,金正男整个行程的漏洞,就是在吉隆坡机场。”
“他早就被盯上了?CIA纵容了韩国情报机构?”
“否则韩国怎么能抢在吉隆坡警方之前就知道死者是金正男。”
“中国外交部说正在密切
年,驻东京的各国外交官和情治人员,正在热读一本书:《父亲金正日与我:金正男独家告白》。
原日本驻俄罗斯外交官、外务省情报局分析官,后因一场被认为是“国策调查”的官司而被迫“转型”为畅销书作家的佐藤优惊呼:好厉害的一本书出炉了!
这本于1月19日紧急出版的书,首印3万册,很快售罄;10天之内加印到第4刷,发行15万册,势头超过两年前村上春树的《1Q84》,成为年内第一大畅销书已基本无悬念。
如此之猛的出版“异象”,宏观而言,折射了国际社会对朝鲜半岛事务的无奈与焦虑;微观而言,从读者的构成来看,女性读者占了三成,而过去关于朝鲜问题的书籍,绝大部分为男性读者。巾帼的登场,被认为是因为该书充满了类似韩剧中家庭骚动的要素。
同时,对日本文化情有独锺、曾多次持伪造护照偷渡日本的“寂寞王子”金正男身上的“人间味”,不仅成功颠覆了此前被媒体妖魔化了的形象,而且在众多女性读者的心目中,开始形成了某种类似裴勇俊似的偶像光环。
连他过去喜欢光顾的东京的饭店、酒吧也跟着沾光,想不火都难。
还有一点须特别指出的是,尤其是对诸如外交官、情治人员等“专业人士”来说,该书的及时性和时效性显而易见——金正男与作者最后一次通信是在年1月3日,这无疑是解读朝鲜国内形势和高层心态的“现在进行时”文本,弥足珍贵。
在澳门、北京的三次访谈(累计超过7小时)和逾封以上的电子邮件通信构成了书的主体。
日本主流大报政治记者、资深朝鲜问题专家的客观描述和背景解读穿插其间,既有坐过山车般的惊心动魄,又不失知识性的连贯,读来张弛有度,饶有趣味。
01
“您好!我是金正男”
年9月25日,时任《东京新闻》驻北京特派员的本书作者五味洋治(YojiGomi)在首都国际机场,等待来京出席关于朝鲜绑架日本人问题的日朝交涉的朝方首席谈判代表宋日昊抵达,却不期然邂逅了乘同一航班抵京的金正男。
包括五味在内的来自《朝日新闻》、《读卖新闻》、共同社等日本六大媒体的记者立即追赶上去,对正走出机场到达大厅、去停车场准备搭乘出租车的金正男用韩语进行了随机采访。
金仪表整饬,态度谦和,面对记者的采访,不紧不慢,从容应对。因主要任务是采访宋日昊,六位记者未继续追踪,在金正男钻进出租车之前,分别递上了个人的名片(其中一位某通信社的记者觉得自己不谙韩文,即使来了邮件也看不懂,故未递名片)。
不料,两个多月后的12月3日,当初递过名片的几位记者同时收到一封发自韩国版Yahoo信箱的、署名“金正男”的措辞谦恭的电子邮件:
您好!我是金正男。9月25日,在北京首都机场相会,很高兴。岁暮年初临近,祝您健康与幸福。
12月3日金正男拜
对此,几位记者将信将疑,但不愿失去这唯一的线索,便在回信中表达了自己对共和国(朝鲜)问题素有兴趣,也曾访问过金刚山和平壤,望对方提供一个交流机会的愿望,并附上了自己在北京的联系方式(手机)。
以此为契机,开始了与金正男的通信。金最初的几封邮件,均是致六位日本记者的。但随着交流的深入,逐渐变成了与五味的单独通信。
因为在交流过程中,他发现五味对朝鲜的理解最深,不带偏见,且对他的报导最准确、到位(五味在征求对方同意之后,在自己供职的报纸《东京新闻》上以报导的形式陆续披露一些信息,而有关报导则由居住在日本国内的朝总联方面的人士译成韩文后提供给了金)。
五味也极其慎重,从新闻工作者的职业操守和良心出发,力求客观、公正报导,拒绝了韩国国家情报院等第三方机构的介入(请求“协助调查”)。
日本记者:五味洋治
从通信,到通信中断(长达6年之久),到恢复通信,直到在澳门、北京的面对面接触、采访,乃至在北京某个象征中国发展成就的顶级高层酒店的顶层酒吧深夜喝酒,不仅初期对金正男身份的怀疑完全冰释,且作者得以最大限度地深入对方的内心世界,在探求这位长期羁旅海外的流浪王子身世、经历的众多谜团的同时,力求窥视朝鲜这个对外部世界来说密如铁幕的、传统社会主义国家的权力运作机制、政治游戏规则及民众的生活实态。
毕竟,朝鲜之成为“普通国家”,有必要让国际社会看到其真实面目,而澄清围绕第一家族——金正日家族(RoyalFamily)的种种传说,则是建立朝鲜“镜像”的第一步。对这种努力,如何评价都不过分。
02
“我背叛了父亲大人”
金正日总书记膝下有三位公子:长子金正男、次子金正哲及三子金正恩。正男是金正日与第二位夫人成惠琳所生,正哲和正恩则是金正日与第四位夫人高英姬所生。
“金总书记殁后,三个儿子的前途明暗已见分晓:正恩氏作为接班人,包揽父亲的葬礼事务,升任军的最高司令官。北朝鲜的《劳动新闻》赞扬说:“正恩同志,就是正日同志。””
可另一方面,无论是长子正男氏,还是次子正哲氏,从国家治丧委员会的组成名单中均无从发现其名,已完全被当成了“枝叶”。
正男氏好歹得以暂时回国,且很可能见到了父亲的遗体,却似乎未被允许在平壤长时间逗留。至于正哲氏,被认为迟早得去国外生活。(p8)
正男对其父的感情很复杂,混杂了尊敬、失望、恐惧等各种情愫。
幼时的正男,颇受父亲溺爱:医院接受蛀牙治疗的奖励,被赠送一辆进口高级轿车;被带到父亲的办公室,坐在其座位上,听他说“那儿就是你的席位”,等等,总之是作为宝贝公子被抚育成人;赴瑞士留学时,父亲竟伤别而泣;羁旅海外的日子,每逢生日,父亲会亲自打来国际电话庆生……
“但是,我去留学以后,异母兄弟正哲、正恩及妹妹出生,父亲大人的爱好像开始向弟妹们倾斜。”“我完全成长为资本主义青年,回到北朝鲜时,父亲似乎对我有所警惕”,“大概是我背叛了父亲大人的期待吧”。(p)
金正男与父亲金正日
作为长子,留学时代的正男,在海外度过了自由的时光。但其回国后的“叛逆”,则引起了父亲的警觉,从而缩短了正男的弟妹们海外留学的时间,也严格限制了他们与当地友人的交往等行动。
正男回国后,很苦闷,“每晚泡在高级饭店的酒吧里喝酒,造成了一些麻烦,也曾遭到父亲的严厉呵斥。”回首当初,他说:“现在,我反省了,确实做了理应受到呵斥的事情。”(p19)
但纵然如此,他仍认为,“父亲的爱仍在持续。孩子与父亲的关系,原本就是时坏时好,只是人生的境遇不同而已。父亲是领导人,而我则在外部自由行动。父爱并未改变。”(p18)
“父亲严厉归严厉,但用情甚深,是深度思考北朝鲜未来的人。可纵然如此,有时也未必能很好地转圜。这对他本人来说,是非常遗憾的”;其责任“在于周围的环境和辅佐父亲大人的那些人实力不足。因为其周围净是些只会阿谀奉承之辈,使父亲大人的形象受到了伤害”,其庇护父亲的姿态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年,金正日因中风而病倒,正男亲赴法国,带脑外科方面的专家医生赶赴平壤为其父治疗。彼时,正男已然漂流海外多年,但仍不失作为“为人子者”的极为普通而柔软的一面。
03
向中国学习,从朝鲜出走
不仅如此,五味认为:“基于自身的海外留学经验,从少年时代起,便目睹西方诸国发展的金正男,是北朝鲜少数的开明派”,“在其父绝对权力笼罩下的北朝鲜,(金正男)是对国家应有的姿态提出疑问、就经济上的改革开放向父亲一路谏言的唯一人物”。(p10)
多年以来,金正男对朝鲜政治的大胆谏言,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关于接班人制度问题,二是关于改革开放问题。前者,他认为“父亲原本就是完全不考虑接班人的类型,况且他自己也说过不让第三代世袭的话。这话我记得曾亲耳聆听过,正哲、正恩应该也听过,说是要搞三代世袭的话,就会毁掉自己父亲(金日成主席)的业绩”。(p)
“在中国,连中国建国后都未曾涉足世袭。也可以说正因此,国家才发展起来的吧。相反,现在倒有种担心:世袭将导致北朝鲜国力的衰落。”(p)
“三代世袭不符合社会主义的理念。之所以做此选择,我觉得是因为存在北朝鲜特殊的内部要素。因为有此要素,为了实现内部的安全和顺利继承,大约只有实行三代世袭之一途。北朝鲜内部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是基于这种理由,北朝鲜实行三代世袭的话,如此选择亦可谓是北朝鲜的角色使然。”(p)
就是说,虽然从理念和出发点上,金正男反对三代世袭,但同时也承认其父最终“不得不”推动该措施的现实合理性。
至于说中方的态度,正男则认为:“中国的原则是不干涉他国内政。与其说中方承认世袭,毋宁说它支持了北朝鲜自己所选择的、稳定的权力继承构图,才是正确的。”(p)
从身世、阅历及多年来海外媒体披露的信息来判断,正男之不同意三代世袭,确乎不仅仅是自己被“废储”后的激愤姿态,而是其父早年的教诲及自身的开明思想使然。
关于经济政策问题,金正男对北朝鲜的自我封闭的做法抱有强烈质疑。由于青年时代长期在海外学习生活的经历,他对自由经济有深深的向往和执着的信念。
他认为,“北朝鲜若想生存下去的话,只能靠一边维持社会主义体制,同时推进经济上改革开放的中国式做法。”(p20)
他曾多次在公开场合表态说:“为改善民众生活计,鍖椾含鏈夋病鏈夋不鐤楃櫧鐧滈鐨勫尰闄?鍖椾含鐧界櫆椋庡摢閲屾不鐤楁渶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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