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颖，任教于西南政法大学。节日期间与友人走于东欧，流连旧地，俯仰历史。文字晓畅练达，意绪绵延古今。经作者授权，特辑于此，与各位家里蹲或户外飘的法律人共享。
敬祝节日快乐！
匈牙利一路向南经过冷清的匈塞边境，绕道来到名叫новыйсад的小镇，十字架，名人像，闲适的游人，猛女汉子驱车狂奔的疲劳略有缓解。贝尔格莱德，这个心中想象了多少年的城市却是那么难以达到。移动wifi的电消耗殆尽。两个女汉子迷失在老城和新城之间。无数次走错路，无数次穿越萨瓦河上的大大小小的桥，无数次冒雨下车问路，英语，俄语，英语夹俄语，肢体语言，穷尽所有方式，换来的仍然是迷失。
名叫новыйсад的小镇两个倔强的老太最终通过出租车引路来到公寓旁的的酒吧，和抽土耳其水烟的塞族小伙拉拉家常，品尝苹果味水烟，烟雾缭绕中，旅途的劳顿一扫而光。相比同胞的漠然，异乡人却给予了你意想不到的温暖。雨中泽蒙区的教堂和庆功塔，仿佛在述说奥匈帝国昔日的辉煌。
抽土耳其水烟的
塞族小伙
偶遇的塞尔维亚英语翻译的充满情怀和历史感的讲述，让人体味巴尔干多元的历史和文化，深深陶醉。我们就站在雨中，静听讲述，雨沾衣而不觉。强烈的感觉是，热情的异乡人啊，你们何以如此良善直诚？这几天心中的阴霾顿时消散。人生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然也。旅途见的是风景，也是人品。
战争通说认为，三十年战争之后签订的威斯特伐利亚条约，奠定了近代民族国家也就是主权国家的基础。据此稍微晚近的人权观念崛起后，主权、人权之间发生越来越多的冲突。到底是主权高于人权抑或是人权高于主权，理论和实践两方面的冲突、融合也不断展开。如果承认有共同的人性基础，则主权高于人权就是一个伪命题。看到被北约轰炸得只剩残垣断壁的南斯拉夫国防部大楼，以及屹立近七百年的卡莱梅格丹城堡，心中有五味杂陈。
被北约轰炸得只剩残垣断壁的南斯拉夫国防部大楼屹立近七百年的
卡莱梅格丹城堡
今天的塞尔维亚主权国家，保留其前南的国防部大楼，是为了昭示勿忘国耻珍惜和平呢还是另有深意？无法去全部理解，（全部理解意味着细节是个无穷大，越理解疑点越多。）只能点到为止。
世事无常，人性难测，登高俯瞰，此时唯有那奔流不息的萨瓦河与多瑙河，仿佛一个时间老人，在看惯萧瑟与繁华，安宁与战火后依然淡定从容，举重若轻。
Tito（铁托）第二南斯拉夫的缔造者，独立不结盟运动奠基人，铁血柔情的克罗地亚族男子汉，中国人民心中瓦尔特的原型，社会主义阵营中的盗火者。青山绿水埋身处，红颜相伴慰英雄。铁托和第三任妻子茹万卡的墓地。细雨轻蒙，不少上年纪的中国人和飙大舌弹音的外国人来此参观。
我们一行四人，中青年两代，观看记录铁托生平的纪录片，热烈讨论着极权与民主，姓资姓社，什么样的制度最大化人的尊严，壮士断腕的勇气等话题，不知不觉，一个秋衣浓郁的上午就此度过。
社会主义阵营中的盗火者铁托
再见！铁托！再见！英雄天马行空的时代！再见！风情万种的神枪手茹万卡，再见！一个人的力比多创造奇迹的克里斯马年代！
萨拉热窝的清晨巴尔干的火药桶--萨拉热窝的清晨，潮湿冷洌阴霾。从伊斯兰教堂传来的唱经声遥远而清晰。普里西普七击裴迪南的旧事，瓦尔特们誓死保卫的家园，十多年前的血腥内战。命运多舛的城市。Доброеутро!Goodmorning!
萨拉热窝的清晨
潮湿冷洌阴霾拉丁桥普林西普刺杀奥匈帝国裴迪南大公处。此桥原名拉丁桥，为浸淫拉丁风日久的克罗地亚人修建。大公遇刺后易名为普林西普桥。后再度改回原名。在许多后人看来，普林西普与其说是塞尔维亚民族主义者，毋宁是一个恐怖主义者。说此次遇刺为一战导火索，还是中肯。康德说，人应当为目的而不是手段。如果为了所谓正义目的行非常手段，革命的原罪就种植下了。“武”的真谛在于止戈，而不是相反。
奥匈帝国裴迪南大公遇刺后普林西普桥，原名拉丁桥，后改回原名。
拉丁桥萨拉热窝战争期间修建的地道联结被封锁的内城和外围。孤单小楼正面满身布满的弹孔，阴湿低矮的地道，鲜艳醒目的萨拉热窝玫瑰（炸弹爆炸后的形状），黄色刺眼的未爆炸的炮弹，骷髅骨提示的雷区。如何定义战争？至少它是穷尽一切政治手段之后不得已的产物。随行的导游戴安娜告诉我们，波黑战争是他们无法回避和避免的。
萨拉热窝战争期间修建的地道
萨拉热窝玫瑰（炸弹爆炸后的形状）
究其根源，也许见仁见智，但经济因素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去的。无论以什么名义开启的战争，对资源的争夺，尤其对资源支配权的争夺，乃自古而今战争亘古未变的主题。丛林法则，自始至终如影随行。
孤单小楼正面布满弹孔
漫步城市，战争的遗迹随处可见，但闪光的瞬间也温暖人心。戴安娜说，“我不会遗忘，但我不会选择仇恨。我平静面对生活，不解释，不评价。内心的感受对我而言才是最大的真实。因为仇恨于人于己都没有任何好处。”白驹过隙，转眼波黑战争已过去经年累月，我们看到人们以自己舒适的方式生活，体验，回忆，展望。战争是个真实的存在，但生活仍然要继续。
萨拉热窝整个城市就是一座开放的博物馆和艺术画廊。从“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里钟表匠出入的清真寺，牺牲的广场，到十六世纪欧洲建立的最早（之一）的大学，再到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时期的城市供水系统，东正教堂，古老酒店的废墟，以一道白线划分的不同风格的街道，图书馆底楼对城市历史的详细介绍。
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时期
的城市供水系统东正教堂
这个曾经战火纷飞的城市仍然历久弥坚，生机盎然。小时候看南斯拉夫电影，瓦尔特是最喜欢的英雄。来萨拉热窝，某种情结一直是个动因。
我来，我见，我冥想，我穿越。窗外再次传来穆斯林唱经祈祷的声音，在愁云满布下的夜晚，如述如泣，令人思绪莫名。
中国法律评论态度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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