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在读帕拉尼克的《写作研习营》时
其中有这样一部短篇《美国小姐》
在面对媒体行业的故事时
提到过这样的一句话:
每个人都想做摄影机背后的摄影机背后的摄影机
当电源被接通时,电子束就被显像管打在了一张摊开的屏幕前,于是你开始看到了图像,也显示了其电子束所偏转的轨迹是如何转变成了不同的颜色。电视机是一个信息复制器,它由一个引进端口进入,将特定的图像信息同步传递到每一个终端口的同一个频道上,打在屏幕上的每一颗细小的色素,像军队一样整齐列步,如巨大的阿里郎在广场上表演,而每一个引进端口的操纵者将决定终端口的人们应该看何种阿里郎。
早些年间,中国90后的读者们应该还能记得在年香港回归的期间左右,中国大陆地区的部分电视台曾短暂地播放过美国卡通频道的CartoonNtwork动画系列,印象最深的是《德克斯克的实验室》(DxtrsLaboratory),除此之外还有《变相怪杰》(ThMask)、《飞天小女警/(Z)》(ThPowrpuffGirls/(Z))等,奇怪的国语配音甚至为片头的音乐也配上了歌词。
DxtrsLaboratory
事实上,作为80后所成长起来的这一代,90年代后期的国外动画片引进量已开始了逐步下降。当黑匣子回忆起最早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动画片,应该是《变形金刚》(Transformrs)、《忍者神龟》(TnagMutantNinjaTurtls)、《唐老鸭和米老鼠》(MickyMousandDonaldDuck)及《聪明的一休》(一休さん)以及等等。
中国从80年代改革开放时期开始,已正式进入到另一国际环境的生态之下,在这里,我们主要想探讨的是多元文化下的中国社会生态与当时的国际关系之间的相互联系,故本篇文章可能会偏重于社会学,但绝不是严谨的,事实上,我们仅从电视机中就可以发现端倪。
一休さん
在中国电影早期引进国外影视作品时,通常被称之为“译制片”,在步入90年代后,随着新兴词汇和其他非官方播放平台和引进渠道的崛起,译制片这种特有的官方称呼被逐渐褪去,仅留下了历史的光环。
在早期,我国的译制片主要由长春电影制片厂、上海电影译制厂和八一电影制片厂共同承担,对于国外电影的翻译工作,我们可以看到过去历史话语形态对译制的影响,我们仅举一部早期译制片来作一说明。
年,由上海电影译制厂引进的美国电影《佐罗》(Zorro)在国内院线和电视台播放。在台词的翻译工作中,我们可以看到诸如“形势”、“局势”、“保护人民”、“伸张正义”等70年代中国常用的主流政治词汇在译制片中频频出现。在集市中心解救修道士时,奥丹西亚说:
“这场戏该收场了,你们都知道他的判决早已内定了,你们也知道为什么非要治他的罪,他无非是因为抗议暴政,揭露骗子吸血鬼、投机商,才有罪的。”
在结尾最经典的教堂决斗场景中,佐罗说:
“这是给你敲的丧钟,威尔塔上校,一场人民起义就要兴起,死难者要求正义得到伸张,正义一定能伸张。”
“你的阴谋差一点得逞,但是你过于压迫人民了,所以现在官逼民反。”
这样一部关于描写年,哥伦比亚反抗西班牙殖民统治的侠客故事中,硬生生地就差点植入了“让侵略者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如此这样的语调。
Zorro
如果我们仔细查阅历史,年是中国与美国正式建交的那一年,从那时起,美国的文化及影视作品美剧便源源不断地引入到中国电视频道,如早期的《加里森敢死队》(GarrisonsGorillas)、《成长的烦恼》(GrowingPains)、《飞狼》(Airwolf)等。
Airwolf-片头原声
我们被一种中国与世界的交互作用所包围,80年代是中国与世界文化交融的繁荣期,这种繁荣期是与国内政治环境和国际关系生态密不可分的。政治格局的变化所造成的这种影响在电视机屏幕上是最显而易见的,年中日邦交正常化,在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作为第一批上映的译制片中,日本影片犯罪探案片《追捕》(愤怒の河を渉れ)成为中国大陆最万人空巷的上座影片。进入80年代,包括日本动画片《铁臂阿童木》(鉄腕アトム),《哆啦A梦》,日剧《排球女将》(燃えろアタック)、《恐龙特急克塞号》(恐竜戦队コセイドン)等成为80后的电视节目早期记忆。
事实上,除了美国和日本,中国也曾在80年代开始播放其他国家的影视作品,只是在数量上不及这两个国家,比如西德与奥地利合拍的《茜茜公主》(Sissi),法国电影《巴黎圣母院》(ThHunchbackofNotrDam),印度电影《大篷车》(Caravan),南斯拉夫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WaltrdfndsSarajvo),捷克斯洛伐克的动画片《鼹鼠的故事》(Jakkrtkkkalhotkámprisl)等。60至70年代的内参片在80年代对公众的开放也造成了影视多元化的生态,如罗马尼亚、埃及、苏联、朝鲜(你没有看错)、墨西哥、巴基斯坦、意大利、西班牙、越南、匈牙利、波兰等一系列国家的影片都包含此列。
这些电影及其他影视作品在国内的上映标志着中国在该年代与其国家之间的关系良好,比如在中美关系最好的80年代,也是与美国进行文化交流和引入片源的蜜月期,不仅影院轮番译制上映,电视媒体也大量入驻美剧,如在年,中央电视台首次引进了美国电视剧《大西洋底来的人》(ThManfromAtlantis),年央视与迪斯尼签约,开始协议播放《米老鼠和唐老鸭》。80年代也是中国与日本关系最好的时代,年开始,日本对中国进行了包括低息贷款和技术在内的经济援助,在文化交流上亦逐步趋热。
GrowingPains
于是,我们将看到,80年代的中国迎来了世界多元文化及价值观的洗礼和冲刷。而进入90年代,香港卫视中文台的创立和在中国大陆的播放,更将西方化的文化价值形态送入了千家万户的客厅里的信息终端里来,包括更加多元和范围普及化的娱乐节目和影视作品,如综艺节目《鸡蛋碰石头》和香港本土电视剧TVB、香港电影及引进的日剧《东京爱情故事》(东京ラブストーリー),动画片《圣斗士星矢》(聖闘士星矢)、《足球小将》(キャプテン翼)、《福星小子》(うる星やつら)、《樱桃小丸子》(ちびまる子ちゃん)等也成为当时新一代年轻人的最爱,那时的80后曾亲切地叫它“中文五星台”。
80年代的街头录像厅、家用播放器及租赁服务和地方闭路电视台的崛起,为整个中国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三大渠道将如今看来是限制级的影视作品提供了放映空间,包括恐怖类、惊悚类、犯罪暴力及色情类(黑匣子小学时曾约同学每周末光顾恐怖录像厅,以后有机会开专题专门探讨中国录像厅文化)
这种井喷式的爆发辐射了整个中国从境外引入的世界文化,包括以打口碟进入中国的摇滚乐,以书籍的形式进入的日本漫画产业,值得注意的是,对境外文献和思想的大量翻译也在80年代达到过顶峰,如在当今国人并不太熟悉的存在主义曾在80年代对中国文化精英造成强大冲击,而艺术领域也在80年代步入到了当代艺术的初步转型。可以说,80年代对于中国来说是一个价值大爆炸的时代,而这种价值大爆炸依赖于文化多元化的繁荣。
Jakkrtkkkalhotkámprisl
国家的政治和国际环境影响着人们的电视机,而电视机本身也可以反推国家的政治层面和国际环境的变化。当中国与美国和日本的国际关系逐渐交恶之后,大量美剧和日剧从央视频道和地方电视台开始逐渐下架,这首先在另一个说法下,则是意识形态阵地的冲击和保护的问题,直接的便是国际关系的冲撞,对大众感受最直面的,则是电视节目的变化。国际关系的问题直接影响着国人的文化生态。
中国如今的新兴国际关系人们生活的例子是韩剧的崛起,与中韩关系的强化与中美、中日关系的降温致使国内境外电视节目的生态发生变化,而新兴的中国与泰国的关系,也使得泰剧进入了人们的视野,少量的关于拉丁美洲国家的影视作品常在深夜叩击着人们客厅的房门。
东京ラブストーリー
除开大国关系的例子外,另一个例子是香港回归的前一年,香港卫视中文台摇身一变为凤凰卫视中文台,其原节目已几乎全部更换,而当初面向大陆及台湾在内的亚洲5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原香港卫视中文台如今仅在台湾和新加坡保佑了原节目的传统,曾经在大陆80后眼中梦幻般的香港卫视中文台实际上已不复存在,并此港剧也逐渐退出了大陆市场。
而关于台湾的影视作品的引进与文化上的交流,在时间节点上,也与大陆和台湾的政治关系走向所决定,几乎每一次的政治风波和政治事件,都影响着大陆观众对台湾影视节目的“被收视率程度”。
如今中国90后及新生一代所面临的媒体文化时代的丰富程度事实上并不如80后所接触得多,实际上80后还曾经历过一段可以自由登陆Youtub和Facbook的无界限互联网时代。
外来文化带来了世界上其他不同国家和地区的意识与思想,它们相互碰撞、融合和交流。台湾邓丽君的歌声是在70年代的“敌对电台”里传播到大陆的,当那时的人们在隐蔽的城市角落或是荒野的高山上偷听来自台海世界以外的声音时,我们应当知道,文化与思想应当是超越了任何的国界分别线的,它以一种超越了政治的姿态,包容着人的一切争斗与纠纷的铁幕世界。当铁幕落下,它自然会回归到它应当在的位置,如同邓丽君在80年代成为了老一代中国大陆人的共同回忆。
我们应该惧怕文化的多元化,还是惧怕本土文化的沦陷?事实上,作为人类历史来说,根本就不存在一个固定的本土文化。文化总是在处在交流和变化之中,按中国古代的历史而言,我们所认为的中华文明依然也是多元文化融合而成之后的产物,而这一点作为历史上多民族的文化注脚,我们依然可以注意到那些历史中的细节,如墨西哥的辣椒是如何影响了中国的川菜,游牧民族是如何影响了北京的涮羊肉,印度的佛教是如何影响了中国的佛道儒的融合,西方的民族主义是如何影响了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德国的马克思是如何影响了中国当今的政治生态......所以,社会和文明的进步也必然是需要在文化融合和交流之中来进行,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以拒绝交流而成功的。
邓丽君-
中国的国际关系和国内政治生态对于普通人而言复杂吗?其实并不复杂,我们只需要坐在电视机前,看看现在正在播放什么,和没有播放什么,便知道了。
如果我们重新回到关于电视机的秘密,我们可以看到,电视机作为一个信息复制的终端,实际上我们也可以通过这个终端反推其输入端的故事,这是一条非单向线,它通常隐藏着一个解码的过程。在密码学中,可以通过对密文的字符频率,计算并反推出原文的信息,事实上,对于媒体信息,我们依然可以沿用这种思想。秘密总隐藏在这些电视节目的背后,无论是其今天所探讨的关于境外影视作品的问题,还是其本土节目的秘密,或者是新闻播报。
事实上,对于电视的解密游戏,特别是对于事件播报,一般可以通过三方媒体(正方、反方和第三方)的报道来对比和简单的逻辑推演即可获得事件的真实信息。但如果你掌握了某种更深刻的方法,在不通过反方和第三方的信息获取下,仅在正方的报道下,依然可以解码出事件的大致真相(在不翻墙的情况下即可解读中国的政治生态)
世界总是充满着表象,从表象往下如果要进一步深入,得需要一定的逻辑性的推演运算,而这以上所说的第二种方法,则是在大量研究正方言论中找出其中所蕴含的某种“频率”信息,如果解码出了这个频率常数“E”,那么依次解出其他密文的代码原文就可以是相当容易了。当然,在这里,借用了密码学中的这一个概念仅仅只是为了说明这样一个问题。
Sissi
如果我们从心理学的角度来探讨,那么关于电视的解码,存在着这样一个关系:
信息复制终端只是一个结果,信息输入端是一个行为,而信息输入者才是真正的主导者,而主导者必须通过如此行为才能达成他所想要的结果。于是,我们可以通过结果本身去推演输入者的意识,即:通过症状的研究来探索其精神与意识的部分。当获得了输入者的意识解码,即可推演出他下一个连贯行为中的结果。
如果输入者仅是话语权者,那么可以获得话语权者的秘密,如果该输入者附带了政治的属性,那么即可获得政治的秘密。
JohnDnvr-
记得当年初中时代,英语老师教全班同学学唱美国乡村音乐歌手约翰·丹佛(JohnDnvr)于年创作的《乡村路带我回家》(TakMHom,CountryRoad)为什么这首歌在中国大街小巷这么红?
那是因为在年中美建交之年,邓小平出访美国访问,在华盛顿肯尼迪表演中心,约翰·丹佛为邓小平演唱了一首《高高的落基山》(RockyMountainhigh),演唱完毕后,他说:
“尊敬的副总理阁下,我们怀着极大的喜悦欢迎您的光临,我们对您以及您的人民表示真诚的热爱,预祝你们在本世纪的现代化道路上的新长征取得成功。”
同年,约翰·丹佛便应邀来到中国开始巡演,成为了到中国演出的美国乡村歌手第一人,同时并作为中美建交的文化领域的见证者,中国官方媒体给予了积极的报道和宣传。他成为了一个符号,在信息复制终端机上,改变并影响了中国一代人的文化记忆。
当我们回忆起约翰·丹佛在年向邓小平所说的现代化,我们应该知道,那不仅包括了经济与技术的现代化,更包含了国家政治层面意义上的现代化。在他去世近20年之后,不知他的祝愿是否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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