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虹升
六〇后,地道绍兴人,七十年代的建筑工人,八十年代从业外贸,九十年代留洋工读,〇〇年代下河拼搏,从山会街巷的石板路上款款走来,,
二月初八前后,还是冷的时候。寒风细雨中,路过跨湖桥,鉴湖沿岸风情依旧。无意中看到当年那间标志性建筑“鉴湖区供销社”不远,有间亦店亦家的二楼老屋,老屋暗晦的廊檐下,粗糙石灰墙上毛笔写着五个大红字"长征钟表店″,分外醒目。
突然记忆被生生拉回到一九七〇年代,那时候城里解放路当大街上、紧挨五星书场东出口,确有家与这同名同姓的长征钟表店。钟表店的北首挨着被服店,南侧是爿印刻店,同为地方国营绍兴饮食服务公司麾下的兄弟单位。
难道三、四十年前的那家老字号竟在大众眼皮底下移址到了偏门外还在演绎光阴的故事?!
别看店面很小,当年能盖得起钟表的绍兴人显然还不多,偌大一个绍兴城里印象中找不出几家钟表店,国营长征钟表店自然也是名声远扬。
就说眼前这偏门外鉴湖沿岸十里壶觞、廿里湖塘的贫下中农当年谁家还有一口传家的座钟,即便城里响当当的绍钢工人腕上能戴得上全钢钻石牌半钢宝石花手表的委实难得,再说花几年的积蓄好不容易买只手表实现了梦想,谁知哪天罢工了,长征钟表店自然又是能让宝贝疙瘩起死回生的不二之选。
红光路33号裘家台门内住着十来户人家,那时候只有老房东住的南屋堂前有口座钟,年代深得成了黑色,放在同样深色的不知是红木还是杂木的条形画桌上,左邻右舍都听惯了它整天不急不慢的滴、答、滴、答的钟摆声。
在东首回廊下装上红盒子的公共有线广播前,它是台门里唯一的时间信息来源,大家每天烧晏饭啦吃夜饭啦,全仗它掌握钟点安排作息。不想某天那个老古董突然变脸停摆了,大家顿时失魂似的乱了方寸,万不得已老房东找出一块破被单包裹了古董吃力地抱去长征钟表店修理了,几经来回老古董走走停停,也许是太老旧了,钟表店终究宣告无力回春了,于是台门里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嗒嗒声。
老房东大名裘诗耀,大人小孩都喊他耀松松(叔叔),从小读过私塾是个文化人,五马坊口拜王桥一带谁人不识,远近人称裘师爷。因为天生残疾行动迟缓,幸亏出身殷富,仰仗父母留给他不少田产店铺以及整座裘家台门,生活原本过得滋润。
后来听说公私合营了,祖上留给的东西充公了,还多亏身患残疾因祸得福,文革期间非但没有被遣送下乡,台门南首一间堂屋被破例留下自住,其他四周回廊东西北厢房及道地天井后院水井(可以养鱼的见方水池)一并充公后,才陆续住入其他公租户。
公私合营后,失去生活保障的裘师爷也曾在供应店里当过店员,只因手脚不稳经常敲破酱油瓶老酒瓶,干脆被退职回家,每月可以领取8元退职金,相比每月5元的五保户优裕。
8号那天裘师爷照例一早摇着埠船(双腿不便走路象摇船)吃力地上街去了,那是他期待的领取8元薪水的日子,只见他傍晚满面春风地回来,从那只青灰色的人革警报袋(象是眼下常见的购物赠送的布袋)里掏出一只纸盒,哆嗦着拆开后才见是只汤碗大青果色的闹钟,特别是钟面右下角四点钟位置还有一只大母鸡煞是好看,等上满发条,随着大母鸡鸡头一伸一伸地不停啄米,从此台门里再次听到那嘀嗒嘀嗒的声音。。。
那是耀松松领了薪水转身到长征钟表店买的,那只鸡啄米的闹钟七十年代成为我们裘家台门里的时尚。文化人讲究高雅,即便平时节衣缩食,在沉闷清苦生活中也要激出点涟漪。又是某月8号,裘师爷上街领了8元退职金买回了一只肥皂盒子般的单波段半导体收音机,从此他的南厢房更是门庭若市,台门里的小伙伴们个个争着为耀松松替手脚,抢过吊桶到池里汲水啦,跑去五马坊口打豆腐舀酱油啦,作为褒奖,耀松松总是伸出颤巍巍的手,从自己的耳朵里挖出花生米大小的耳塞一把塞到你的耳朵里,分享他那宝盒中的大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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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在冷风中凝固,思绪在胡乱地穿梭,眼前“长征钟表店”里那满墙的时钟,演奏出熟悉的滴答声,不光激起了沉寂已久的伴随自己成长的红光路33号老台门里无尽的往事,脑海里还突然浮现出八十年代的一部老电影里的情景:也是满墙的时钟,熟悉的滴答声,一位老游击队员从容起身走出他的钟表店,穿过熙攘的街市,来到萨拉热窝市中心巍峨的教堂钟楼下,掏出手枪,毙了奸细。这时突然哨声响起,埋伏在钟楼四周的德国鬼子射下密集的子弹,老游击队员即钟表店主应声俯地,和着教堂的钟声,悲壮雄浑的“啦啦啦~”背景音乐再度响彻耳际。。。
老台门没了,裘松松没了,南斯拉夫也消失了,“长征钟表店”还在,只是不知道还能延续多久。岁月似梦,还是梦似岁月,谁能分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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