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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年前的南通记忆乡村代销店

来源:萨拉热窝 时间:2021/5/26

在过去的乡村,几乎每个稍微大点的村子都有代销店。那时候交通不发达,人们要买什么首选代销店,几步路已走就到了。再那个时代,不管是对大人还是对孩子,代销店都是一个充满魅力的所在,其魅力比起今天的大超市,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实,代销店并不是你想像的那么建筑壮观、气派繁华,也就是三间砖墙瓦屋而已,屋后还拉了个披儿,用来做饭。

让我来试试,还原五十多年前的张家庄代销店内部格局和外部环境。小店的门面是闼子门,也就是宽木板活动门,早晨卸下,晚间套上。当你兴致勃勃的走进来,就会看见泥地上一个三米长的木柜台,不像后来出现的玻璃柜台。

木板台面上放着一把算盘,有个厚厚的账本,记录着欠帐详情。有四个透明的玻璃大罐子并排摆着,那是大包装“友谊”牌雪花膏的罐子,散装的雪花膏挑光了,洗一洗可以装东西。里面有硬块糖、“大白兔”奶糖、薄荷糖,还有五颜六色的球糖。这四个糖罐子,最吸引孩子们的眼球,每次进来,第一眼肯定是看看糖块,然后摸摸口袋里有多少钱。

柜台后面是一排货架,分四层。西货架最上面是热水瓶壳,还有花花绿绿的毛巾。第二层主要摆放的钢笔、毛笔、铅笔、削笔刀、橡皮、墨汁、墨水等学习用品。第三层是衣针、纽扣、顶针、剪刀、棉线、松紧带等。还有不少的东西我就不赘述了,一般说来,用的和吃的是分开的。

东货架占了一大半地盘,毕竟“民以食为天”,货架上最显著的是香烟和酒类,香烟牌子有“飞马”“大前门”“牡丹”“勇士”等,有一种“凤凰”牌过滤嘴香烟特别香,有人说是放了香精。水烟有“甘”字,“肃”字,是用方纸包的。配套的有火柴,两毛钱一打,每打十盒,我曾用火柴头的磷做火药,装在车子链条做的简易“枪”里,轻轻扣动机关,铁丝棒猛烈撞击火药,能发出“啪”的响声。

酒类有南通粮酒、南通白酒、还有洋河普曲、双沟大曲、汤沟大曲不知哪有这么多“沟”的,其中销量最好的要数洋河普曲和双沟大曲。我多次看到,大队长的八十岁的老父亲,白发苍苍,面色红润,站在柜台外,一碗双沟大曲,一碟花生米,几根萝卜条,能消磨小半天年老的时光。

酱油和醋有瓶装的,也有散装的,尤其是南通“五山”牌抽酱油,真是鲜美,吃馄饨用它蘸蘸,满嘴的鲜味,简直是放了虾籽,妈妈为了节约,总是用冷开水稀释酱油。

还有两层货架.摆放的是我们很喜欢吃的东西,那就是各种茶食。

饼干有方形的,边子呈锯子齿状,比较便宜。有的是圆形的,有着好看的花纹。有的是动物形状的花式饼干,最讨儿童的喜欢,经常把这些“老牛”“绵羊”“鸟儿”“小狗”藏在手心里,对方猜对了,就属于他了。这种饼干,兼有玩具的功能,单是那草莓味、留兰香味,就足以让孩子们爱不释手,吃得乐趣无穷。

红糖果、白糖果、桃酥、麻饼,都是过年最畅销的馈赠佳品。有一种叫芙蓉糕的茶食,是用白纸包的,油糖充足,口感松软,再配以几根红绿丝儿,色香味型俱佳。

难忘桃酥,圆饼形状,一片片叠在一起,用纸卷着,油已经渗出纸来了。桃酥桃酥,贵在酥松。我爷爷晚年牙齿不好,就把它碾碎,放在玻璃罐子里,高兴就用勺子吃几口,说了真惭愧,我小时候常趁他不在家,溜到他的枕头边,拿出罐子,连吃好几口,过足了瘾。爷爷晚上坐在铺上,不经意看了一下罐子,他早就知道是谁吃了桃酥。

那个年代,我不知道哪有许多蜜枣的,整麻袋的,放在代销店的门旁,每斤四毛钱。蜜枣甜得心里要醉,我一次只舍得买七八颗,看着蜜枣光亮的外表,我把一颗放在嘴里,舍不得立刻嚼碎,我要把它长时间含在嘴里,延长享受美食的时光。后来听说,这是伊拉克蜜枣,从中东来的。

少年,有多少时光,总是和“吃”联系在一起,因为大家都是来自穷困家庭,又处在快速长身体的时期,渴望吃到令人心里痒痒的食物,只是经济条件差,常常口水直噎。

有个装煤油(老百姓叫它火油)的大铁皮桶,放在后墙角落,因为它易燃,又有异味。桶子有我齐胸口高,据说能装二百斤火油,用油抽子把煤油压出来。不过,火油是凭票供应的,是国家严格控制的计划物资。那时小岛没有通电,照明用油非常紧俏。柜台的东面,放着一张方桌,供三四个人吃饭。西房仓库重地,储存着进的货,我从来没有进去过,不知布局。东房是两张床铺,是睡觉休息的地方,我也没有进去过,不知详细。

我们小孩子手头的钱都是几分几毛而已,很少有一元以上的积蓄,这些珍贵的钱还是压岁钱,到了除夕夜,我能从父母手里拿到两毛、五毛不等的票子,都是崭新的,从没有人用过。可我们就是想吃东西,尤其是糖,一分钱一颗,也觉得很贵。穷则思变,我就拾破烂,什么碎布、牙膏壳、酒瓶子……不说了,人要笑话我了。

我把卖得的钱,也只有一元多,大部分留着买铅笔、橡皮之类的,还有的就买糖吃。靠自己的勤劳,糖吃在嘴里,甜在心里,心安理得。铅笔头也舍不得废弃,一头套在竹管里,它就变长了,手就好握了,还能用几天。这样的事情多了,徐孝瑾常常在其他顾客面前夸我:“朱家这孩子懂事,不瞎买东西。心也不大,每次就买几块糖。”

代销店的门外是一排樏树,绿荫如盖,夏天可以遮挡强烈的阳光,光天化日之下农民挥汗如雨,可这个树荫下,却凉风习习,常常摆放着一两张长凳,供人坐着歇歇,喝茶,谈天,谈的内容往往是农业生产,还有文革大事,例如毛主席会见坦桑尼亚总统尼雷尔之类的,晚间将在哪个大队土场上放什么战斗故事片,例如《南征北战》、《海岸风雷》、《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消息从此处发出,很快传遍全大队。

东面的大港上有座水泥桥,通往良种场,我们上学必经此桥。沿着农场的港岸,向东三里路,就到了规模更大的张家庄老供销社,当年社员们到那里购物,无疑就是到了上海繁华的南京路或者到了北京西单。

再后来,几十年的风吹日晒雨淋,这房子早已破败不堪,后来在原址重新翻修了一次,盖上了小黑瓦,砌了平砖墙,房子也更高了,不知柜台和货架流落到何处。几年后,主人去了上海,如今空房孤零零的,大门紧锁,场院里衰草连天,满目萧瑟,只有屋檐下飞进飞出的燕子告诉你,这里还有一丝活力和生命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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