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维亚
一座木头村寨和一条伟大的山岳铁路
在塞尔维亚和波斯尼亚边境的兹拉蒂博尔,有一座由库斯图里卡打造的梦幻乌托邦“木头村”。而在她的崇山峻岭之间,全世界最伟大的一条山岳窄轨铁路——Sargan8线也蜿蜒于此,日以继夜地守候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宾客。不管你是不是库斯图里卡的粉丝,或者对火车旅行头疼,都没有任何理由错过塞尔维亚和兹拉蒂博尔。尤其是一纸中塞之间互免签证的政策出台,更是足以打消一切纠结。
起点
山中小站MokraGora
MokraGora火车站,是Sargan8观光铁路的起点。从首都贝尔格莱德乘坐大巴来到此地,需要耗费4~5小时。
在登上那趟旅游小火车之前,一个游客可能已经被沿途而来的风景搞得有些晕头转向了。尤其在经过乌日策之后,会有相当大的几率破口大骂,怀疑自己是否坠入了另一个平行宇宙:不是因为爆胎或者那个售票员的服务态度太过恶劣,而是因为眼前的风景突然变幻以至于不够真实。
然而大巴却实打实地绕着十八弯的山路打转了,这意味着兹拉蒂博尔山区那绿色的原野正徜徉在我们脚下。还没从这一幕的惊叹中喘过气来,司机在一座村庄的路口猛踩刹车,光头售票员挂着一副诡异的微笑示意我们下车……唔,一块巨大的广告牌高悬在头顶之上。不用计较上面写着的是不是MokraGora了,那台黑褐色的蒸汽小火车画像肯定不会骗人。火车站建在半山腰,沿着公路走上去不到五分钟。抬头望去,一排排木头造的房子,矗立在它身后的小山上,以诱骗者的姿态,让我们误以为那便是库斯图里卡的木头村。
车站四周早已埋伏着稀稀拉拉的旅人,一张意料之中的欧美脸。打你来到MokraGora的那一刻起,便意味着所有的吃喝拉撒,都将囿于这块以火车站为圆心,以米为半径的区域之内。这就注定宣告了这里住宿紧张,同时亦缺乏足够的可周转空间,还要看你能否忍受一间头顶上方没有空调,只有苍蝇蚊子的双人房……不过幸运的是,此处的游客数量并没有多到让人心烦意乱。而夜晚宁谧的星空,则有一种赤裸裸的诱惑力,让一个心浮气躁的游客陷入冥想。更加可遇不可求的是,当你推开旅馆二楼斑驳的窗户,扑面而来的除了一缕缕花的芳香,还有大自然赐予你坦诚相见的乡野之美,以及向着远方延伸的Sargan8铁道线。
启程
惊心动魄的山岳铁路
当悠扬的风笛回荡在山谷中,火车那一袭巨龙般的身影,在群山和云雾的环抱中若隐若现。
但凡喜欢火车旅行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惊叹于山岳铁路的瑰奇险峻,从而沦陷于这种建筑学和物理学营造出的工程奇迹中。今天的主角是那条被称为Sargan8的窄轨铁路。世界上的大多数国家,铁路轨距采用mm的标准轨距。俄罗斯、蒙古等国家使用mm的宽轨。而只要两根铁轨之间的距离小于mm,便是通常意义上的窄轨了。即便是窄轨,彼此间亦千差万别。比如日本铁道的轨距多为mm,这使它看上去仍旧比Sargan8线的铁路要宽敞许多。据目测,Sargan8线的轨距只有mm,与中国四川嘉阳小火车的轨距相同。
众所周知,窄轨铁路的安全性和稳定性都要大大逊色于准轨铁路,难以想象20世纪初期修筑这条铁路时是何等惊心动魄!历史如云烟,百年如转瞬。今天被打造成观光线路的Sargan8,是当年波塞铁路(贝尔格莱德—萨拉热窝)中施工技术最为复杂,也最难以攻克的一部分。波黑区段的9公里不在话下,贝尔格莱德到乌日策的平原铁路也好说,但就在边境地区兹拉蒂博尔的Sargon山上,愁绪上了所有工程师们的头。因为米的落差,蒸汽机车就算拼了老命的加水加煤,自身的功率也难以使其逾越这宛若天梯般的垂直距离……在最绝望的时刻,一位天才工程师想出了一个天马行空般的解决方案:修筑一条8字形铁路。
一如塞尔维亚式的癫狂诞生了怪诞导演库斯图里卡那般,此刻坐在电脑前敲这些字符的我,无论怎样都不敢想象当时的南斯拉夫政府是如何通过这一提案的,这简直就是在巍峨的高山之巅打造一座云霄飞车啊!不过,这倒也的确符合南斯拉夫人狂放不羁的本性。于是Sargan山上的8字形铁路从此蜿蜒在了波塞边境,因为通过8字形的路径不断盘山,缓缓爬升之中,用伸展延长的铁道线克服了直线上升时不可企及的坡度,列车终于能够轰轰烈烈地跨越Sargan山了!若非亲眼所见,你很难想象这条翻山越岭的铁道线,轨距狭窄到恍若游乐园里的儿童铁路。罗马尼亚生产的绿色柴油火车头,拖着几节墨绿色的木制观光车厢,也比正常的列车看上去迷你了许多。
沿途
一部动人故事集
走在一条充满历史与人文情怀的铁道线上,本身便毋庸置疑地化作美好旅途的一部分。
总有一些游客认为,Sargan8线的沿途景致单调乏味,除了绿色的植被,鲜有出挑的画面呈现。但这一理由恰恰埋没了火车旅行本身最最动人之处:即走在一条充满历史与人文情怀的铁道线上,本身便毋庸置疑地化作美好旅途的一部分。这就好比倘若没有这条铁路,Sargan山也只能成为一座无名之山那般。更何况,火车旅行的曼妙之处,正在于能够具备一种将寻常景色“点石成金”的非凡魔力:那绿树成荫的Sargan山,或许缺少一种震撼人心的定格力量,但当火车不断绕着群山转圈,一缕树枝以不经意的姿态与趴在车窗前的你目光交汇时,一种电影放映般的奇异触觉便会在内心深处悄然生根。
火车旅行,正是以这般连绵不断的光影滚动,汇集成的一部动人故事集。它好不好玩,取决于一个人内心柔不柔软,戏份充不充足。
从MokraGora伊始,经过一座座隧道与弯道的搏杀,到终点站SarganVitasi,却并没有画上句点。
“懂事儿”的游客会跳下车厢,跑到列车的尾部来。他们知道这台绿色的罗马尼亚机车,很快将在解挂之后,连接到列车的这一头。这趟观光小火车的美妙旅程,从这一刻才算刚刚开始呢。
虽说是原路返回,但与来时的一站不停相比,去程要在多个小站停留。这其中最有意义的要属8字线路的交叉处——Krst了,这里同时也是俯瞰铁路的最佳观景处。在Jatare,你可以爬上车站身后的山头,拍摄几张火车停留在小站前的照片。而必须记住一座叫做Golubici的小站,尽管我因为太过兴奋错过了拍摄它的正面肖像——电影《生命是个奇迹》里,男主角正是居住在这里。
差点忘了说——第纳尔,折合人民币40元不到。非常欢迎你搭上这趟Sargan8号云霄飞车。
终点
木头村,一场前南斯拉夫的朝圣
你可以想象一下15年后的我,踏进他一手打造的Drvengrad(木头村)时的忐忑不安。
年的冬天,我蜗居在一座廉价的出租房里,却也能从寒酸的陋室中觅得一丝诗意而栖居的意味。地下丝绒的主唱LouReed曾说过,“Lifewassavedbyrock’nroll”。拯救我的除了音乐,还有电影。在那个冬天,将一张淘来的盗版DVD放入碟机的那一刻,成为我一生少有的MagicMoment。这张DVD,便是荣膺年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的电影《地下》。近三个小时的观影中,我与剧中人悲欢离合的命运一同沉浮。荒诞而癫狂的故事,在无烟地带乐队不按常理出牌的马戏朋克伴奏下,如一把锋利的铁锥直刺心脏。从来没有一部电影,像《地下》这般不可思议。就像从来没有一个国家,像南斯拉夫解体那般戏谑。从此,我成为了导演库斯图里卡的铁杆粉丝。
你可以想象一下15年后的我,踏进他一手打造的Drvengrad(木头村)时的忐忑不安。于别人,这只是一个吃喝玩乐的景点;于我,这却是一座不可亵渎的朝圣地。有一个细节可以恰如其分地勾勒出我当时的窘迫:在MokraGora的一座木屋前,询问主人如何才能前往木头村时,却在情急之中怎么也想不起它的英文名了,于是一口气把“Kusturica(库斯图里卡)”的名字闷了出来……好在女主人当然知道谁是Kusturica以及我想要的是什么,麻利地给我指明了一条上山之路。
木头村刚好位于MokraGora所在的那座大山的正上方,那里有一条公路直抵村子的入口。在爬山的过程中,我们便窥见山顶有一座巨大的“观景台”,能够毫无保留地将兹拉蒂博尔的美景尽收眼底。因此购票进入时,便直扑“观景台”而来。奇怪的是,按照事先推测的位置,却并未找到任何通往“观景台”的蛛丝马迹。本该属于它的位置,也被几幢并没有特别标记的房屋阻隔了起来。
只好暂时作罢,好在村子里的诸多有趣建筑和商铺,足以吸引我们的眼球。与之前期许相吻合的是,所有的房屋均为木制结构,包括那座小巧可爱的木头东正堂。而多少有些出入的是,村子里的奢华超乎想象。如果你认为这是一座嬉皮家园,或者是一座梦幻乌托邦……对不起,现实可能只是供中产阶层消遣一下的娱乐场。除了色彩绚烂的酒吧和餐厅,那些杜比影院、游泳池、室内篮球场、网球场等等,无一不在提醒你钱包里的信用卡是否额度充足。
当然,由于是库斯图里卡本人亲自打造的,其怪诞风格和文化品位毋庸置疑。你除了能买到《地下》《黑猫白猫》等塞尔维亚版的DVD及冰箱贴等纪念物品外,还能一睹《寻梦亚利桑那》里开飞机的约翰尼德普涂鸦。甚至还有一座戏院,被库斯图里卡冠以“库布里克”的名字,来表达对这位殿堂级导演的致敬之情。
村子很小,半小时便能闲逛一圈。那个扑朔迷离的“观景台”,又一次被摆在了台面之上。我和朋友决定,纵然踏破铁鞋、掘地三尺也要将它找到。这时突然意识到,先前那几座阻挡视线的房子,并没有向公众开放,显然不是商店或旅馆……该不会,那就是库斯图里卡的私人宅邸吧?
唯有亲身前往,才能一探究竟。翻越木栅栏,沿着草坪的边缘,径直绕过那几幢房屋……那座所谓的“观景台”,终于一览无余地出现在眼前。
巨大的白色圆圈之中,一个硕大无比的英文字母“H”,分外刺眼。天哪,这哪里是什么观景台,这分明就是一座直升机停机坪啊!
一切真相,水落石出。
毫无疑问,我们肯定私闯了导演民宅。
但我却必须为不能遭到库斯图里卡的“生擒活捉”,而感到些许遗憾。在动身前往塞尔维亚之前,我在上海的美琪大剧院,刚刚观赏了一场库斯图里卡和无烟地带乐队的精彩演出。而导演本人,也因为忙着出席上海国际电影节,暂时不会回到家乡。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错过,我从上海来到了木头村,他却从木头村来到了上海。
果不其然,一位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脸严肃地挥手示意我们离开。我也朝他挥了挥手,以表达对这种冒失行为的歉意。不知道这位一脸稚嫩的年轻人和导演是什么关系。无意继续八卦下去,这些问题早已远超我所关心的范畴之外了。
不过,我还是为能够站在导演的停机坪上,匆匆拍到一张夕阳下的兹拉蒂博尔而感到开心。不知道他待在木头村时,会不会站在这个位置上,俯瞰着远方的群山——在这片命途多舛的大地上,有先祖留下来的荣光,战争带来的灾难,和那无处安放的乡愁。山河并不会破碎,破碎的永远只是人心。就像这些连绵的群山,仍旧肩并肩靠在一起,却不再属于同一个国家。
-END-
原文编辑:王守娟
年12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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