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火药桶
PartOneTinderboxYugoslavia
1．导言（Introduction）
南斯拉夫数10年的流血冲突，导致超过10万人丧生，万人失去了家园。暴行震惊了世人，国际社会对此深感不安。35年来，南斯拉夫领袖铁托似乎有能力使不同族群的人民团结在一起，他以个人魅力和巨大声望保持着各方平衡和局面和谐，但是在幕后，冲突却在酝酿。铁托逝世后，各族群之间旧仇未平，又添新恨，昔日的睦邻成了如今的死敌。虽然每次冲突的爆发都有各自的具体原因，但总的来说都是族群集体认同的仇恨激化。最大的问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集体认同感变得如此对立？为什么一个族群会集体感受到威胁？南斯拉夫何时变成了火药桶？谁能保证巴尔干半岛不会再爆炸？
前南斯拉夫各加盟共和国位置图
年5月4日，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总统、南共联盟主席铁托逝世。铁托的逝世，使得南斯拉夫失去了领袖人物，整个国家陷入了停顿，数10万国民从四面八方来到贝尔格莱德向他告别，这里有眼泪，有哀思，更有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担忧。
二战时期，铁托这位游击队领袖，从一个传奇英雄，转变成了这个撕裂地区的决定性人物。对于很多巴尔干人来说，他有着迷人的蓝眼睛，高大帅气，很讨人喜欢，他以难得的天赋赢得了人民的支持和信任，他不负众望，领导人民创立了自己的国家，而所实施的建设国家的宏大蓝图，使得这个国家的未来愿景更加清晰，他带领人民朝着特定的方向前进。
约瑟普·布罗兹（JosipBroz，年5月25日-年5月4日），出生于克罗地亚的一个农民家庭，少年时为锁匠学徒，由于在本国找不到工作，先移居到奥地利，后来去了德国。一战后，他在俄国加入了共产党，并在党内成长发展，取了一个化名叫铁托（Tito）。年战胜希特勒德国后，他开始着手书写巴尔干历史的新篇章。战后，所有南斯拉夫人都在寻求和平与稳定的生活，唯有铁托能够提供，因此他赢得了南斯拉夫人民的广泛尊敬和拥护。他特立独行，开辟了第三条道路，成为了国际政治舞台上光芒四射的超级巨星。
年5月25日，铁托和平统一巴尔干半岛，将建立一个新国家，他发表讲话说：“没有强大幸福的南斯拉夫，就没有强大幸福的克罗地亚，就没有强大幸福的塞尔维亚、斯洛文尼亚、马其顿、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波黑）。”铁托将要建立的国家通常被称为南斯拉夫（Yugoslavia），正式名称为南斯拉夫联邦人民共和国，年更名为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南斯拉夫解体后，年，塞尔维亚与黑山组成了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简称南联盟。年2月，南联盟更名为塞尔维亚和黑山，简称塞黑，从此南斯拉夫这个名字正式消亡。
年巴尔干半岛族群分布图
年南斯拉夫宗教分布图
这个新国家包含6个共和国，有5个民族及大量的少数族群；这里有两套字母表，分别是西里尔文（Cyrillic）和拉丁文（Latin）；讲许多不同的语言，包括塞尔维亚语、克罗地亚语、斯洛文尼亚语、马其顿语和阿尔巴尼亚语，还有很多方言；这里的人信奉4种宗教，分别是塞尔维亚东正教、天主教、伊斯兰教和犹太教。这些民族、文化、历史、宗教的差异渐渐变成了问题，核心的问题是，谁应该在这个联合国家中拥有主导权？这个问题贯穿了南斯拉夫的整个历史，直到它垮台为止。
2．大国竞赛场（ThePowersPlayingField）
铁托的国家是多民族国民拼凑起来的，他们之间有数百年的冲突。几个世纪以来，各大国为了控制巴尔干半岛进行了旷日持久的较量。14世纪以来，奥斯曼帝国（OttomanEmpire）征服了南部领土，15世纪哈布斯堡家族（HabsbergEmpire）和后来的奥匈帝国（Austria-Hungary）从北边掌控了巴尔干东部，使得巴尔干地区与俄罗斯帝国统治的疆域接壤。塞尔维亚人、克罗地亚人和斯洛文尼亚人成为了地缘政治棋盘上的棋子，结果整个国家整合或撕裂，邻居间充满了争执和仇恨。南斯拉夫的领土疆界和三大帝国的势力范围相互重叠，这是一幅各族群各宗教交错分裂的地图。
南斯拉夫最大的族群是塞尔维亚人，但超过1/3的人住在塞尔维亚共和国领土以外，在波斯尼亚，40%的居民是塞族人。多年来，塞尔维亚人一直有一位居住于多瑙河的君主，这就是奥地利国王。年6月28日，年轻的民族主义者在首都萨拉热窝暗杀了奥地利王位继承人和妻子，这成为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一战以塞尔维亚所在的协约国一方获胜而告终。而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所拥有的哈布斯堡土地，则面临着意大利和其他协约国成员的侵占，于是他们开始向塞尔维亚寻求保护，这些国家在这种情况下得以结合，这不是结合的理想条件，不是由自决支持下的梦想南斯拉夫，而是塞尔维亚王国统治下的南斯拉夫。
年到年，南斯拉夫王国首次把南部斯拉夫人统治在一个国家之中，包括塞尔维亚人、克罗地亚人、斯洛文尼亚人、波斯尼亚人、黑山人和马其顿人。在这个国家里，塞尔维亚人的地位最高，国王及王室都是塞族人，塞族人还控制着军队和政府。因此，非塞族人一直抱怨生活在塞族的统治之下。所以，从一开始，这个王国就被塞尔维亚化，而非南斯拉夫化。
年，克罗地亚成立了一个极右翼军事组织，以反对塞尔维亚国王为主旨，他们自称为乌斯塔沙（Ustasha），就是“起义”的意思，正式名称为克罗地亚革命运动（CroatianRevolutionaryMovement），以一个大写的“U”为标志，该组织以寻求克罗地亚独立为最终目标。年9月，他们抓住了一个暗杀塞尔维亚国王的机会。当时，塞尔维亚国王亚历山大一世在法国马赛进行国事访问，他与法国政要们一起讨论如何应对希特勒和墨索里尼的法西斯联盟。9月10日，国王在城里时，受到了多名警察的保护，但是一个孤独的枪手混进了护卫圈，在摄像机面前射杀了亚历山大一世。事后查明，暗杀是由克罗地亚乌斯塔沙民族主义分子和马其顿革命民族主义者联合策划的，从一定程度上说，这次暗杀是反对建立统一南斯拉夫的标志。
在去世前，亚历山大一世国王说：“为我保护南斯拉夫。”但是这次暗杀却激起了族群间的极大仇恨，使得民族主义情绪有了显著增长，特别是克罗地亚人和马其顿人更加激进，这将为此后发生的一连串可怕事件铺平了道路。
二战期间，乌斯塔沙得到了德意联盟的支持。轴心国征服了南斯拉夫，对这个国家进行了瓜分。他们在克罗地亚建立起了法西斯国家，由乌斯塔沙创始人安特·帕维利奇（AntePavelic）领头。帕维利奇曾经是法学院的学生，是克罗地亚革命运动的发言人，年流亡意大利时，创立了激进的乌斯塔沙（有资料认为该组织是在保加利亚创建的），年，他接管了克罗地亚政府。克罗地亚靠希特勒的恩准而独立，如果没有意大利人的支持，特别是没有魏玛德国的军事支持，以乌斯塔沙为代表的克罗地亚傀儡政府不值一提。
但是帕维利奇的胃口很大，他想要一个大克罗地亚。他颁布了种族法，极大压缩了其他族群的生存空间，其主要目标是，系统性消灭克罗地亚境内的犹太人和罗姆人（即吉普赛人），驱赶或杀掉塞尔维亚人。在具体执行过程中，帕维利奇的第一个目标是塞尔维亚人，他有个“三一”计划，即杀死1/3，驱逐1/3，剩余的1/3人由东正教改信天主教。仿照纳粹德国的做法，帕维利奇建立了约40个集中营，其中最大的一个集中营在亚塞诺瓦茨，在这些集中营中，所谓的克罗地亚之敌大多数遭到了杀害。
二战的最后一周，乌斯塔沙毁掉了所有集中营。现在，在亚塞诺瓦茨集中营的原址上建有一座纪念碑，当地居民伊沃·戈尔茨坦（IvoGoldstein）的6名家人就死在了亚塞诺瓦茨。他说：“这里没有德国党卫军死亡营的那种毒气室，乌斯塔莎用刀、锤子和斧头杀人，之所以用这些最原始的方式杀人，主要是为了节省子弹。而另外一个原因是，营地旁边有个定居区，住在那里的人能够听到每声枪响，乌斯塔沙的杀人方式噪音更小。”
这个集中营，或者更加准确地说，这个死亡营，就建在贝尔格莱德到萨格勒布的铁路旁，乌斯塔沙用闷罐车将囚徒送到亚塞诺瓦茨，途中由于炎热饥渴，已经使1/3的人死掉了。特别是从贾科沃送到这里来的犹太妇女儿童，会在这样的车厢里大量死去，这些无辜的人甚至没有到达原定被杀的地方就已经死掉了。几十年来，这场种族灭绝的死亡人数一直是塞尔维亚人和克罗地亚人争论的焦点。现在，据保守估计，单在亚塞诺瓦茨，乌斯塔沙就杀死了不少于8万人。
不仅如此，乌斯塔沙还公开制造了无数起极端血腥残忍和骇人听闻的屠杀事件，这些事件最终以影像和文字资料的形式保存了下来，成为了这个极右翼组织犯下滔天罪行的铁证。可以说，乌斯塔沙是全世界恐怖组织的鼻祖，后世的国际恐怖组织就其残忍和暴力程度来说很少有比肩乌斯塔沙的。南斯拉夫解体后所有的危机、冲突和战争，或多或少都与乌斯塔沙制造的恐怖记忆有关。
有几个抵抗组织在反抗法西斯占领军及克罗地亚乌斯塔沙傀儡政权，其中有切特尼克，这个组织的主要成员是为老国王和建立种族纯洁性的大塞尔维亚而战的塞族志愿者，也就是所谓的“保皇党”，其首领是德拉查·米哈伊诺维奇上校，他当时流亡在伦敦，是由老国王任命的战争部长。南斯拉夫建国后，米哈伊诺维奇以叛国罪被处死。
最强大的抵抗组织当属约瑟普·布罗兹·铁托领导的游击队，大约有8万名战士，此后越来越多的志愿者加入，游击队与轴心国军队作战，同时也对抗乌斯塔沙和切特尼克。最终，甚至之前支持切特尼克的美国和英国也转而支持他们。为什么美英会支持铁托的军队呢？因为铁托和他的游击队杀死的德国人最多。
所以尽管铁托是共产主义者，英美等国还是支持他的游击队，因为他们是该地区反抗纳粹德国不可忽视的一支力量。这里曾经广泛流传着小孩子们参加游击队到前线去战斗的故事，他们唱着“让我们去战斗、让我们去抵抗”之类的歌曲，目光坚毅，步伐铿锵，显示出革命的豪迈气概，很显然，他们的形象被浪漫化了，艰难、残酷、血腥、可怕的环境被细心淡化或者回避。另外，在塞尔维亚，确实有一大批人追随铁托，他们极有可能被这位游击队领袖的个人魅力所激励。
德意军队和乌斯塔沙一次次试图镇压铁托，但是这位游击队领袖却在每次袭击中得以幸存。在这场近乎混乱的冲突中，铁托的部队成长为这个多民族国家最强大的军队。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南斯拉夫有上百万人丧生，比英国、法国和意大利的总和还多，许多人死于邻居之手。黑山人、阿尔巴尼亚人、马其顿人，没有任何一个族群幸免于参与到某种残酷的战斗中，他们或参加武装组织反抗占领军，或被裹挟到地区冲突中，邻里相互厮杀。
在战争时期，铁托成为了临时政府负责人，他广泛会见反希特勒联盟领导人，有条不紊推进着自己的事业；他还巧妙利用东西方互相对峙的局面，希望从中摘取政治硕果。从一开始，铁托就有自己的宏伟计划。
Jiaoshh支持原创，点赞作者。
转载请注明：http://www.huangguangyuy.com/slrwqz/9423.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