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稀奇古怪的职业有很多，人体壁画就是其中之一，如果你没有听说过这个职业，那么不妨停下来，听我给你讲讲3年前那个神奇的午后，那栋白顶大房子，以及那位爱好穿着宫廷洛丽塔礼服嗦螺蛳粉的神秘作家—螺蛳粉七块七。”
01
我叫桑吉，3年前我26岁，差不多也就是今天这样的日子吧，我被我老妈秦良玉秦女士拿着一把杀猪刀逼出了家门。
这出人伦惨剧的起因是中午吃韭菜鸡蛋馅儿饺子的时候，我不小心侵占了秦女士的份额。秦女士作为东湖区杀猪一姐，福林菜场的猪肉女王，人狠刀快那是出了名的。眼见自己吃了亏，一声没吭扭头进了厨房，抄着刀出来拽起我的衣领子就把我扔出了门。
“滚！”
我揣着手贴着墙根蹲在家门口，人其实还有点懵，但仔细想想这还真不是一盘饺子的事。
这饺子其实是“萨拉热窝的枪声”，其背后是秦女士对我大学毕业后长期啃老不事生产的强烈不满。
我理解秦女士，因为我就是传说中的“宅男啃老族”，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桶装矿泉水我都扛不起来。我老爸去世的早，秦女士带着我相依为命，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卖猪肉要经受多少非议，秦女士愣是凭着一把杀猪刀在鱼龙混杂的菜市场站稳了脚跟，省吃俭用供我读完了大学。
没想到大学刚毕业我就废了，社会上的刀可比秦女士的杀猪刀锋利得多，我被各种各样的潜规则一刀一刀削去了热血和梦想，最后被彻底击倒龟缩回了有秦女士在的家。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屋里的动静，果然，隐隐约约听到了秦女士的抽泣声。
我深呼吸了几次，抿着嘴走上了街，“找点事干吧，”我想，“挣点钱给我家秦女士买个口红。”
02
我走到报刊亭，斜着眼蹭着看报摊儿上的人力招聘报纸，过了半个多小时，被老板一把瓜子壳打了出来。这事不怪我，秦女士刀动的太快，我没来得及拿手机。
“咳。”我状如无事地掸掸瓜子壳，一低头发现脚下踩了张粉红色的宣传单，这六个大字在一众男性保健品和高息理财产品中杀出重围，热吻上了我的眼球。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攥着宣传单站在伊丽莎白路尽头一栋白顶大房子的门前了。
“这什么情况？！”我瞪着眼睛长大了嘴，猛一抬头看到正午的太阳高悬，真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门忽然开了，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白衬衫上扣着黑领结的男人出现在我面前，嘴角往两边上扬，迅速而又矜持地对我展示了一下他的8颗牙齿。
“请先坐在这里稍事休息。”这位8颗牙男人对我说道。
这房子富丽堂皇，完全就是我在电视上看到的欧式装饰风格典范，白色金色构成了主体，处处都是雕花，我坐在豪华真皮沙发上盯着眼前的红茶试图整理思绪，没过几分钟，我捂着鼻子“嗷”的一声蹿了起来。
我的面前出现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螺蛳粉，红油浸满了粉，酸豆角、萝卜干、酸笋、腐竹、花生和木耳满满当当地堆在粉上，排泄物一样的臭气扑面而来，我的灵魂要都被臭出窍了。
“你是来应聘的？”一个女声响起，一件缀满蕾丝和蝴蝶结的宫廷洛丽塔礼服出现在我面前，礼服里面装了个人，正在大口嗦粉，因为嗦得太投入，以致脸和碗都长在了一起。
“是的。”我回答，“请问人体壁画是什么岗位？需要具备哪些技能？”
宫廷洛丽塔礼服继续埋头嗦粉，8颗牙男人又向我展示了一下他的牙，然后告诉我这份工作类似人体模特，需要应聘者摆出一个固定的姿势被挂在墙上，供主人观赏从中获取创作灵感。
“主人是一位知名作家，笔名叫螺蛳粉七块七，想必您一定有所耳闻吧？”8颗牙男人低调地炫耀着，“或许您是主人的读者也未可知。”
我身上开始起鸡皮疙瘩，这是我在极度亢奋时的反应。因为我还真的知道这位作家。
螺蛳粉七块七是皇天中文网目前霸榜的顶级签约作家，2年前凭借一本包工头穿越爽文《穿宋》而一书封神。这位作家几乎擅长所有的小说类型，文笔极佳，特别是在描写人物情感上细腻无比，因此在极短时间内就吸引到了大批读者，我也是其中之一。
“8万，就你了。”螺蛳粉七块七说。
“啊哈哈，8万一年嘛，不亏是大神您......”我激动地想表达一下我的感激之情，8颗牙男人打断了我，“先生，主人的意思是您的薪水是8万一个月。”
我瞬间揪紧了衣服领口，“我不露肉的！”
“请放心，您的衣着完整。”8颗牙男人说，“那么，请您明晚20点来上班。”
03
秦女士对我再次踏上工作岗位非常兴奋，里里外外为我张罗。第二天，我如约来到白顶大房子，开始我的人体壁画工作。
这份工作真的很简单，大房子南面有一个超大的房间，镶嵌着一整排的落地窗，落地窗对面是一堵白墙，墙上有一个巨大的画框，我需要做的就是踏入这个画框，脚踩在画框下边沿上，背靠着墙壁被挂起来，其实就跟挂壁画一样，没什么区别。
画框又宽又厚重，材质既不像木头也不像金属，灰突突没有半分精致感，跟房子的整体装修风格极为不搭。
“大神估计都是与众不同的吧。”我被挂起来的时候这样想。
这份工作其实很累，我的工作时间是20:00-24:00，每当摆好一个姿势被挂起来后，就不允许再动，就跟人体模特一样，连续4小时保持一个姿势，身体会非常疲惫。
我被挂起来不久，螺蛳粉七块七就会走进这个房间，她是一个圆脸女孩，在她不嗦螺蛳粉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她的长相，“长得好像红苹果。”我昏昏欲睡。
是的，我在工作时不被允许和任何人交谈。为了让自己快速渡过工作时间，我形成了被挂起来就睡觉的习惯，只要我身体不动，不会有人来干涉我是否闭眼。
一晃眼几个月过去了，我对这份工作十分满意，直到有一天......
“你都不记得了？”秦女士坐在我对面焦急地看着我，她的面前摆着全家福相册，翻开的那一页上，一个男人抱着还是孩童的我，望着身旁年轻时的秦女士，笑得极为温柔。
“这是你爸爸呀！”秦女士发出一声悲鸣，把脸埋在手心里。
我开始忘记很多事，童年时的父亲，读书时的发小，比赛时的初恋，那些开心得快乐得五彩斑斓得独属于我的时光，这些时光宛如溪流汇聚成了我的生命之河，而现在它们不见了。
去医院检查，医生给出诊断结果：我的脑部没有发生任何病变。
我的记忆越来越差，秦女士让我辞职休养身体，我同意了。
04
我向螺蛳粉七块七提出辞职时，她跟初次见面时一样，穿着宫廷洛丽塔礼服埋头嗦粉。
“今晚。”她说，8颗牙男人站在她身旁，替她翻译，“正好主人从您身上获取的创作灵感也差不多够用了，您今晚工作结束后，我会把您的劳务所得一次性全部结清的，感谢您的卓越表现。”
我很感谢螺蛳粉大神和8颗牙男人，所以当我完成今晚的工作，从画框上下来的时候，我对着我的继任者，一个清瘦高挑的眼镜男毫无芥蒂，为了表达我的感谢之情，我认真地向眼镜男讲述了进行人体壁画工作的注意事项和技巧。
拿到报酬后，我走出了这栋白顶大房子。星光下，我忽然想和这栋房子合个影，以证明这几个月的时光是真实流淌着的。
我绕行到南面工作间墙外，我知道眼镜男正在里面工作。
我打开手机夜景模式，背对着墙，正准备按下拍摄按钮时，我的手机镜头中忽然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我身后的工作间里闪动着未知的荧绿色光芒，光芒呈现为圆球形，上下滚动，数量众多。
我忽然福至心灵，找到一条窗帘未拉紧的缝隙，通过手机夜景镜头往房间里窥视。
我看到眼镜男站在画框当中失去了知觉，那灰突突笨重无比的画框泛满了流光溢彩，这些流光溢彩沿着眼镜男的肢体蔓延至他的全身，而那些荧绿色的光球就从他的脑袋里喷涌着蹦跳了出来。
螺蛳粉七块七就站在眼镜男的面前，用手拨动着这些光球，有的她一略而过，有的她则会细细地翻看，她会挑出一些光球放在旁边的白瓷盘中，这些白瓷盘上还贴着标签，有“童年趣事”，“上班艰辛”，“不可言说的秘密”，“不切实际的幻想”等等。
我的心脏激烈跳动着，我想我明白了。
忽然，我感到天旋地转。我像一根木桩一样直挺挺地倒下，合眼之前，我看到了满天星光和8颗牙的笑容。
尾声
次日，我是在自家床上醒来的。我想我拼凑出了人体壁画的真相。
人体壁画的招聘只是个幌子，实际上是螺蛳粉七块七利用她那神奇的画框，通过获取他人的记忆写成小说来获取财富。我拿到的劳务所得本质上是我被迫出售自己记忆换来的报酬。
我再次来到伊丽莎白路尽头，那栋白顶大房子消失了，爱好穿着宫廷洛丽塔礼服嗦螺蛳粉的螺蛳粉七块七和8颗牙男人也都一并消失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们。
关于人体壁画的故事就讲完了，如果下次还有时间，也许你愿意听听我的另一个故事《语音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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