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仅32岁的英国人汤因比有感于巴尔干半岛的百年沉浮与战乱,开始构思他的历史学巨著《历史研究》。在这套浩繁达12卷的巨著里,他以巨大的人道主义热情对人类文明有系统清晰的论断,对26个主要民族文明的兴起与衰落有着充满思辨的深刻的讲述。他认为,实现政治与精神的统一,是人类文明发展的难题,尤其在人类已经具备终结自身历史与全部生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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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晚年不同,这个时候的汤因比博士,对人类未来是充满乐观的。
西方人常说:以上帝的名义。中国人也有与之相类似的表述。在某些时候,实质都一样,无中外之分。即便以上帝的名义杀人,也是杀人,如颇有写实精神的好莱坞电影场景,常见战场上的士兵,在扣动扳机前将脖子上的十字架含嘴里,似乎就能心安理得了。?这样的心理逻辑,跟中国各大寺庙里念念有词,磕头如捣蒜,祈求佛祖让自己一夜暴富,或者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要信佛,希望减轻罪孽的人有什么区别?任何宗教传统在这个时候,因人性的虚伪与阴暗,才变得虚伪的,因世态的薄凉,才显得虚无。当然,终归还是人本身的虚伪。也当然,无论上帝,还是佛祖,他们不会背这个锅,也没有这个义务。
人,做错事情,就要付出代价,很古老且朴素的常识,无论生活的,还是刑事司法的。上帝或佛祖没让你付出代价,会有人让你付出代价。个人如此,人类亦如此。那种假借上帝名义的行为,跟法庭上某些诡辩“是我右手杀的人,我的身体其他部分与灵魂是自由的,不应受到惩罚”一样,一样扯淡。这种责任理论,宗教基本上欠缺约束力,还是需要人间的力量,这个代价,最终还是得人自身去偿还,或远或近而已。奥匈帝国解体,附加伤亡的万人阵亡,万人受伤,万人被俘,这就是他们趁火打劫吞并塞尔维亚的代价。一战伤亡三千余万人,这是人类为自身的狂妄付出的代价。
美国人时常感叹:南北战争伤亡60余万,这真是人类历史上最残酷的战争!中国人闻此言,往往嘲笑这些美国佬单纯,理由是,60万人伤亡的战争,中国比比皆是,这算什么?事实上,美国人说的不错,这是自己的战争,自己流血,所以残酷,别国伤亡多少人,关自己什么事呢?所以,每逢世界大战,美国总是反战主义成为主流,不选择主动参战。不跟人比烂的意识,这值得深思。
不跟人比烂,也是一种涉及自尊的尊严。这个尊严,是获取他人尊重,人与人互相尊重的基础。当然,我们同情他人遭受的苦难,但还要引以为戒,而不是恃强凌弱,趁火打劫。
因为,战争,往往就在此埋下了祸根。
看看GavriloPrincip(普林西普)死后的遭遇,便一目了然。
一战结束后,年,普林西普的遗骸被塞尔维亚政府迁葬至萨拉热窝的“荣誉墓地”,官方表述是:为纪念这位“为争取民族独立和自由而献身”的塞尔维亚爱国青年。
57年后的年,南斯拉夫联盟政府作出决定,在普林西普当年扣动扳机时站立的路基上,用混凝土浇筑一双他的脚印,并在街边墙壁上嵌入一块一平米见方的白色大理石板,做成街景,用双语(英语与赛语)镌刻黑色铭文:这位连开七枪的勇敢青年就是在这里干掉了反革命费迪南夫妇“,附近的一座桥也以他为名。供群众瞻仰学习。
此后的第38年后,南斯拉夫联盟已经解体,波黑已经独立,该街景被拆除,那块大理石板被遗弃,那座桥也再次改名为”费迪南桥“,代顿协议签署前,美国总统的巴尔干问题代表霍尔布鲁克称普林西普:”恐怖分子“。
时至今日,对于这个热血青年的评价仍然莫衷一是,但可以肯定的是,一个出身普通的青年,一个十多岁,按中国人表述”毛都没能长全“的楞头青,何以能承担一场世界大战爆发的责任呢?除非,有人认为需要他来承担一下。至于以后的人怎么说,那得看此人如何被需要了。这一点路数,经验丰富的中国人,自然心领神会,无师自通。
对于历史事件与历史人物如何评价,莫衷一是,本是常态,无非按需取舍而已。但在利益面前的吃相,以及谋取利益采取的手段,是更古未变,从来一样的。
事实上,在萨拉热窝时间之后第三个年头,年4月,在奥匈帝国控制下的萨洛尼卡,针对黑手党头目,代号“蜜蜂”的审判中,进行了一场脏脏的“辩诉交易”,“蜜蜂”被告知,若承认在萨拉热窝事件中的作用,将会得到无罪释放的判决。结果是,控方欺骗了他。待他在法庭上大方地做了有罪供诉后,法庭不假思索地采纳了这个供诉,并以此为由判处他死刑,于同年6月以合法但不公开的形式被执行死刑。
由此可见,中国人说“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是对的,这一点无中外之分。即便听上去不那么让人觉得亲切可爱。但可爱不可爱,事实即如此,由不得您是否愿意正视它。颇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中国人,在近年来因不可言明的原因,对西方宗教传统铸就的社会环境预报制度传统大加赞赏,并以此抨击本国的问题,源于国人无信仰。如今看来,这又是何其肤浅!这种一厢情愿的肤浅,难道不是在试图步其后尘吗?
所以,谁是这场大战的负责人呢?
粗浅观之,直白言明:那些总希望别人去承担责任,去付出代价的人,才是战争的负责人。那些唯利是图,践踏他人尊严,漠视生命的人,才是战争的发动者。人类走过一段时间,积累的矛盾由小变大,直至在枪炮中清盘一次,再次开始所谓“新的”历史。所以,那些在前线浴血的各国士兵,那些永远埋在比利时荒郊烂泥里的青年,那些被征调上战场的各国农民,以及塞尔维亚的青年们,他们很难承担责任,他们是战争的受害者才确切。
理性这东西,个人,独立的人,可以有;但作为集体的人类,往往未必有。所以,宣称人的理性能制止战争,这如同痴人说梦。说得久了,说得人多了,就难免自欺欺人。比如一战后有政客大言不惭地宣称:这场大战一劳永逸地解决了所有世界难题。事实上,短短20年后,即仅够一代人长成的时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
晚年的汤因比由乐观转为了悲观,他深深感到仅凭人类自身的自觉,无法阻止这个社会的堕落,包括战争的爆发。我也感到悲观。看看巴尔干半岛历史,人类,在血与火中才能得知和平的珍贵,但一得到和平,不出两代人,又迫不及待地以战争的方式弄险,在尸山血海中搏取利益。在战争与和平中不断轮回,周而复始,这就是人类的宿命,这种短浅自私,零和博弈的进化方式,就是人类自身自主选择的命运吧。
西方宗教讲:我们每个人都有罪。是的,这个意义上讲,人类尚未学会和平相处,人人都难逃其咎,人人亦皆难逃此运。普林西普的故事远未结束,看看今天的人类世界,战争,似乎也并不遥远,也似乎无处不在。
对未来的人类世界,我无能为力。除了我自己,外面的世界我控制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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