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女人走后，R先生书桌上的蓝花瓶空了。他悚然间推开一扇看不见的门，死亡、爱情、以及那个面目模糊的女人的千愁万绪都奔涌而来。茨威格在寄给弗里德里克的长信中写道：“这次表面上的分别在我内心里留下的只有悲伤，因为在心灵深处我觉得我们并没有分手，或许还更近了，不像在一起时互相距离很近，容易发生各种琐事和不快。”终于，在辗转反侧的失眠夜里，男人开始给女人写信，他说他变成一个孤独的人，他说忘不了两人的美好回忆；她因离去反而在他心里更深刻，漂浮不定又热烈奔放。
犹如暗香盈盈的白玫瑰
犹如远方传来的一阵乐声
***在我心深处，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一直还在做着那个陈旧的梦：也许你会再次把我召唤到你的身边，哪怕只叫我去一小时。为了这可能的一小时，我把一切都推开了，只是为了你而保持自己的自由，一听召唤我就扑到你的怀里。自从童年时代以后，青春萌发以来，我的整个一生不外乎就是等待，等待你的意志。回维也纳陌生女人13岁那年，R先生的出现犹如一种丰富、奇特、神秘的气氛，他让一个女孩的生命开始有意义。从十三岁到十六岁，她为R先生读书、练琴、把衣服打理得干干净净、亲吻他用手摸过的门把，偷偷捡起他扔掉的雪茄烟头。十六岁以后，她全部的念头是回到维也纳，回到他身边。从因斯布鲁克到维也纳相隔公里，她回来了；屋子里灯火通明，她在屋外透过玻璃窗搜寻R先生的身影，恍若间隔千山万水。回维也纳茨威格在奥地利帝国的黄金时代中度过三十二年，昨日世界犹如一枚被阳光宠爱到甜腻的浆果，人们怀着全部的乐观和理想主义去拥抱未来。然后，萨拉热窝的枪声响起了。再然后，早年狼狈离开的落魄艺术家以领袖和征服者的身份卷土重来，希特勒在维也纳宣布“德奥合并”时，只有狂热的支持者们挥舞旗帜夹道欢迎。“战争把我这个人以及我的精神世界变成一个可怕的荒原。我像一个逃难者，光着身体，身无分文，从我生命深处燃烧着的屋里逃出来，向何处去——我不知道。”永别了，维也纳一个犹太人有生之年永远失去故土，置身何处都在流浪；一个狂热藏书家万余本收藏付诸一炬，连思想也无处寄托；一个自由灵魂委身奥西宁辛辛监狱山上的小平房，目之所及尽是高墙与瞭望塔；一位怀旧感性的世界公民试图以脚下的巴西热土构建未来之国，最终却止步于漫漫长夜错过旭日东升。维也纳让茨威格望而难守，守而无望。
恰如陌生女人
与她那有去无回的爱情
***纵使我们今天怀着惘然若失，一筹莫展的心情，像半个瞎子似的在恐怖的深渊中摸索，但我依然从这深渊里不断仰望曾经照耀过我童年的昔日星辰，并且用从父辈们继承下来的信念安慰自己：我们所遇到的这种倒退有朝一日终将成为仅仅是永远前进的节奏中的一种间歇。女人遭遇爱情，宛如经受兵荒马乱战争；男人遭遇战争，仿佛陷入无理取闹的爱情；都无法挣脱，都通向死亡。“我对你来说，虽生犹死，我为何不干脆死了算了？”生命快走到尽头的时候，陌生女人拿起蜡烛放在桌上，守着儿子小小的尸体开始写信。她不愿署名，更遑论附上一张照片，她只想告诉那个视她如陌生人的男人，她爱他，用尽全部的生命，爱他。陌生女人不断回望十三岁时的初遇，懵懂少女和多情青年，一刹那就赔上一生。而茨威格坠入今日绝望的深渊中仍忍不住隔空凝视的，是那个陷落大陆的古老星辰图案。世上哭声越来越多，他不知如何回应，他也是受难者。于是61岁的茨威格穿好衬衫，系上领带，不久前他听说新加坡陷落，再不久前他完成了自传《昨日的世界》，现在他在里约热内卢近郊佩特罗波利斯小镇的寓所内拥着33岁的爱人伊丽莎白·绿蒂服毒自杀。我爱你我爱你永别了***“我只相信你，我只爱你，只想在你身上继续活下去”年，陌生女人说，对R先生说对她的爱情说“愿他们经过这漫漫长夜还能看到旭日东升。”年，茨威格说，对朋友说对他的故土说昔日星辰依旧闪耀，黄湘丽要写一封新的信为没有姓名的女人、为斯蒂芬·茨威格为代号R或者W的男人为你说个不陌生的陌生女人的故事——LetterfromanUnknowWoman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北京·蜂巢剧场.8.9-9.4（即将上演）上海·艺海剧院·先锋剧场.10.19-11.6（现已开票）孟京辉戏剧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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