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好多城市都被称为耶路撒冷的另一个版本，比如阿西西称为意大利的耶路撒冷，科尔多瓦被称为西班牙的耶路撒冷，萨拉热窝除了历史书提到的一战导火索，也被称为巴尔干半岛的耶路撒冷。但是话说过来，去过这几个城市后，回想起来他们还是真的各有千秋，但共同点是他们真的不是耶路撒冷，没有那么深沉。
那天我从诺维萨德在巴尔干半岛的山林中晃晃悠悠的六七个小时的车，总于是到了萨拉热窝。期间车在快到帕莱小镇的路上，被警察拦下了。车上有三个乘客和两个司机，三个乘客除了我，还有中国的一个小傻妞，之所以成为傻妞，英语几乎是不会说也听不懂，但是我是真佩服她的大胆，就这样敢自由行，自由行也就罢了，穿了一身大牌LOGO，背了一个特亮的宝格丽漆皮蛇头包，我们熟了之后，我开玩笑说你这样是担心没人打劫是么，她就傻呵呵的笑，天真的可爱。还有一个在美国工作的波黑人，酷酷的女生，梳着特帅的男生头。司机被警察拦下叽里咕噜说着塞语时，波黑的酷妹翻译成英语给我，然后我翻译成中文给中国小傻妞，主要意思就是我们的司机属于近期没有上岗的证明材料，我就庆幸上帝让我们仨坐一辆车是天意。最后还好，车是合法的，看在还有乘客的份上，双方聊了十几分钟后还是给放行了。
这一路海拔越来越高，眼前的天气时雨时晴忽明忽暗，除了领略高山气候下植被的变化，还遥远的观赏了波黑的田园风光，时不时还能看见成片的羊群，无人看管的自由样子让人艳羡，如果是自己开车的话，一定会时不时停下来喂饱眼睛。到达萨拉热窝时天还下着雨，身上带的欧元买不了继续去老城的车票，让小傻妞看着行李，我去找了家银行换钱，在塞尔维亚花钱都是上千的面钞票，块的特斯拉都可以当小费使用，波黑马克反倒好，一块相当于4块人民币，我从东萨拉热窝车站坐到市中心花了一块五，去超市买点东西都算到毛角。
酒店就在离拉丁桥位置不远的一排奥匈帝国时期的老建筑里，GOOGLE导航到了但我完全看不到它的LOGO，正好有大叔停车，我请他打了个电话联系前台。之所以还想起这个大叔，除了彬彬有礼的气质外，他用了一款我不熟悉的香水，有时候当你在一个环境下呆久了，除了开始的排斥或者抽离的放松，也会在某一刻喜欢上一种你原来完全不会接受的东西，进而产生接纳的好感，比如此刻，原来男士用香水也不那么娘。跟他聊天那一刻，我竟然希望自己要是下车不被雨淋的这么落汤鸡就好了。
在来之前关于萨拉热窝的认识，除了历史书上那些还有就是很多游记里重复来重复去的经历了苦难、涣然了新生、牢记历史、活在当下等等，我觉得作为有感知的个体，只要你走在一个地方，应该会有自己的见解，而不是非要用历史的深沉强加自己。去亚美尼亚前，看阮义忠的书，感动的我都想哭了，到了亚美尼亚我每天觉得生活在这里也太舒服了，也不能说作家都是骗子，只能说我们生活在多维空间，我们感受不一样很正常。去萨拉热窝我也是买了安德里奇的《萨拉热窝的女人》，但是我真的没时间看，到现在还在床头，我想哪天当我怀念这个城市时可以再打开，算是回味。
那天晚上我饿得够呛，也不知道当地到底什么是当地特色饮食，就想着吃面条喝鸡汤，于是先去一家商场吃了个意面垫底，然后又去超市买了只鸡，回酒店炖了汤。那婉汤让我对这个城市有种特别幸福的回忆，我不是个擅长做饭的人，但那个汤炖的让我对自己刮目相看，第二天当我走在这个城市的街道都有种特别嗨皮的感觉。这种心理的作用，让我不知觉的完全忘了它悲壮的过去，路上看到的每个人我都觉得很美很有型。作为一个多宗教集合的城市，穆斯林占多数，但是这里的穆斯林更世俗化，所以这个城市一点都不压抑，清真寺、天主教堂、犹太会堂就临街而坐，你颂你的经，我磕我的头，我们在打打杀杀一百年之后总于实现了天下大同。
很幸运的是第二天雨后天晴霞光万丈，在山城之底看着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的房屋直达山顶尽头，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爬到山顶，对着山下万丈红尘好好喝一杯。从老城中心的八角塔往上走，似乎条条胡同通山顶，奥斯曼建筑的影响还依稀可见，鹅黄色墙面和深咖色的屋顶总是离不开各式各样的雕花门窗，小巷虽然七扭八拐但都保持着净洁，雕花的门窗与雅致的窗台缓解了爬坡的困倦。一抬头前面，前面一个妈妈单肩背着包，怀里抱着娃在一步一个台阶往上走，住在山顶真是不容易，我追上她时搭讪道，对啊，但是也有好处，景色真的漂亮。她终于到家了，我继续往上面走，突然一只狗子疯狂的叫，我看见前面的男孩朝他打招呼，过来陪我走两步，这狗叫的太恐怖。他一边说着没事儿，一边快活的跑过来。
我想我是走了一条错的路，到了山顶的公路，但是树丛完全挡住了山下的视野。又继续往下走，路过两个穆斯林女人，其中一个身材非常曼妙，我在后面悠悠的走，主要是我实在不知道最好的风景点在哪里，于是跟着美人走。最后大概是我们真的不同路后，她们想要拐到一个胡同里时忍不住过来跟我搭讪，顺着这条路往右几分钟你可以到山顶咖啡馆，我这时候有种被人解读了的释然，唉，我刚才找啊找啊就是找不到可以俯瞰全城的最佳风景点。她们乐了，快了，马上就到。于是我朝那个方向走去，但是没走两步，又是狗叫，山中没老虎，狗子称大王啊，这狗没事儿？没事儿，那要不你陪我走两步，好的！在她的指引下，我算是发现了好地方。临分别时，我在山顶看着她下山，朝她大声说，嘿，转过来我给你照张照片吧，她转身愉快得向我招手。
拍完我定定的看着她的背影发了会儿呆，上次在拿撒勒，也是一个穆斯林的老城，我想要给一个穆斯林妇女拍张照片，我的相机差点被夺了，为什么萨拉热窝这么友好，她们竟然懂我。在山顶点了一杯当地的啤酒，酒精含量为零，但是还有酒的味道，群山之巅，酒不醉人自醉可能就是此时此刻的样子。隔壁座抽着水烟，这些我都不会也不想会，但是我喜欢在这样的氛围中，他们的闲适可以传染到我似的。咖啡馆的右边就是成片的穆斯林墓地，紧挨着住宅区，成片的白色墓碑一眼望过去还有点壮观，那天我在朋友圈日记写到，一战前的欧洲各国矛盾已经积累到顶点，费迪南大公的刺杀是偶然的必然，但是死于青山绿水中也算死而无憾了。
下山的路上我顺着公墓旁的小道往下走，有的住宅区与墓地仅隔几米左右。不同宗教文化对于死亡的认知真的差异好大，路旁还有一家穆斯林人在合影留念，照片的一角背景就是墓地。我不清楚在这个不断经历伤痛的城市，人们对于死亡到底是什么概念，但是即便是一个陌生人，当我走在这里时，整个人有种不急于赶路的平静。
我没有去探寻瓦尔特，也没去国王清真寺打坐，那些情怀我都没有，不能强迫自己怀古。我就是漫无目的的走了很多路，铁匠街的店铺有些从祖爷爷传到孙子，一代一代人守着一个地方，没有沧海桑田，只有平平淡淡。我去老城的银店买了件科索沃Pristina地区Filigranwork的耳环，当作我来萨拉热窝的留念。老板娘开口一听就是很公道的价格，我们聊起来，她说她的女儿大学毕业，学的国际关系，在一家政府机构做发言人，儿子在克罗地亚读书，同寝室的是一个中国人，她做这家店已经有20年了，希望再来时去他们家做客，我说希望吧。人生有多少希望下次再见，别说是不同国家，就是同一城市，都不知道何时再见。那又怎样，想着都过得好好的，再见也不必着急吧。
这次在萨拉热窝呆的时间真的太短了，临走的那晚我把东西收拾完，又沿着这个城市从东到西走了一遍，隔着窗户看见还在画画的少女，飘荡着星月旗的土耳其咖啡馆以及一年四季不间断燃烧的永恒之火和山顶中豁然开朗的城市天际线，这个城市因为时间短暂所以感觉就像故事刚要入戏就要离别，不知道自己何年何月会再来，但是我觉得我会再来吧，如果雨天，还要接着再煮一锅鸡汤啦。
时值六一，想起在路上时，很多人提及的当你一个人行走很酷很勇敢时，我觉得我从来没把这个当成很酷或是勇敢的证明，有些事情你顺其自然的就做了，有些路顺其自然的就走了，都没什么，比起这些，我们能一如既往的对抗乏味的生活并活出快活的味道才是真的勇敢和酷吧。
赵菠菜
年6月1日
往期
我在圣城阿西西乱走/我在圣城阿西西
耶路撒冷以色列/耶路撒冷，再见。
拿撒勒拿撒勒/深夜，到访一个阿拉伯老城
食色西班牙食色西班牙——混沌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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