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吴小燕，她想不明白，算命先生刚刚那些难听的话都敢说出来，怎么到了梅志超这里，居然一语不发，甚至连之前算命的钱都不要了？吴小燕立即从口袋里，掏出刚刚那5块钱，同时又加了一张5块钱说道：“先生，你赚点钱不容易，我的命已经看过了，说好的钱必须得给你。另外刚刚让你帮他朋友看了一个，多的不说，只问了一个问题，就算是两块钱吧。剩下的3块钱，我就想知道，刚刚他的命，你为什么不肯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算命先生解释道：“本来我一天只替一个人算命的，今天也是感觉到你们两个挺不错的，所以有些太放开了，后面反而看不准。我这人就是这样，既然没看准就不能乱说，虽然我眼瞎，但心不瞎，所谓人在做天在看，如果胡说八道的话，老天爷也不会放过我。”他的这种解释，分明就是一种托词，梅志超和吴小燕都看出来了。可问题是他执意不说，两人也没办法。吴小燕直接把两张5块的塞到他手上，说道：“既然如此，这钱必须得给你，我不能让你白看。”算命先生犹豫了一会儿，只收下一张，把另一张退回给了吴小燕。“我只是正儿八经的替你算了一下命，另外那个朋友就只是一句话，就当是我赠送的吧。不好意思，我得走了。”说完，算命先生转过身去，一边离开，一边“铛铛”地敲着小铜锣。梅志超和吴小燕对视了一眼，知道他是有话没说。刚刚还说什么一天只算一个人的命，算多了算不准，那他现在离开，又敲着小铜锣是什么意思？梅志超只是感到奇怪，不过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打算，他转而问吴小燕：“你刚刚听明白他的话没有？他说你子孙满堂，戴勇无后，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没有孩子，其实不是你的责任！”吴小燕笑着摇了摇头：“真没想到，你比我还小几岁，怎么比我还封建？这种封建迷信的玩意儿，你也信吗？”梅志超心想：不信的话，为什么刚刚你要算命？不过他嘴上没说什么，只是勉强地笑了笑。“对了，”吴小燕问道：“你刚刚在裁缝店里问那些话的意思，是不是又打算打服装的主意呀？”梅志超立即说道：“小燕姐，我有这么个想法，既然其他的布料是要凭票供应，这涤纶布不需要，而且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用涤纶布做青年装和猎装，我们为什么不能做出成品，直接到街上去卖呢？你看到裁缝店做一套，至少要5天到一个星期的时间，而且这种涤纶布海城还没有卖，托人到外地去买，那得有多大的人情？所以我有个想法，我们能不能拿些钱到大城市，去进这些涤纶布过来，做成成品的衣服，在人多的地方摆个地摊贩卖？”吴小燕摇头道：“过去真的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简直就是钻到钱眼里去了，像你这么大年纪的孩子，一心一意想要赚钱的人可不多。”梅志超笑道：“我家庭的情况你也知道，将来有没有工作还不一定，现在既然有了想法，我就很想付诸于事实，同时也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拥有经商的头脑？”吴小燕叹道：“有经商的头脑又怎么样？你又不可能到商业局去工作。至于摆摊设点，卖卖花生瓜子和盐茶鸡蛋什么的，最多也就是工商所的人去管一管，收点钱，充其量把你轰到一个固定的地方。你要是在摊点上卖衣服，除了工商局以外，谁知道商业局会不会找你？你这不是在挖社会主义墙脚，去抢国营商店的生意吗？再说了，那个裁缝师傅不是说的清清楚楚吗？人的高矮胖瘦不一样，你怎么做成品的衣服去卖呀？就算没有其他部门干涉，你做好的衣服卖不出去，全部留给自己穿呀？”真是隔行如隔山，看来在80年代让人合伙做生意，远比后市寻求风险投资还要困难。梅志超解释道：“我们不管卖什么东西，符合所有人的胃口，我们也不可能把所有人的钱赚到手，其实只要锁定一些特定的人群就可以。就比方说咱们部队吧，千军万马的，军工厂制作军服的时候，难道要制作成成千上万的型号吗？据我所知，部队的军服只有1号，2号，3号4号。咱们刚刚开始做，年纪太小的不管，年纪太大的不管，就锁定十七八岁，到二十七八岁之间的人群。做的衣服型号不要太多，就按部队2号和3号衣服的大小，做出一批成品出来，我就不信卖不出去。”吴小燕想了一下，说道：“虽然现在大家还是比较习惯做衣服，既没有地方买成品衣服，也没有那种消费的习惯，可不管怎么说，我感觉做衣服卖比你倒腾那些走私货要靠谱。如果你真的想干的话，我支持你！一旦失败了，无非就是赔点钱，可你要是搞那些走私货，说不定还得坐牢的。”“那也不至于。”梅志超解释道：“真正犯法的人，是那些通过走私的渠道，把那些东西运到国内来的人。我们作为中间的商人，仅仅只是进货和卖货，跟走私没任何关系。打个很简单比方，你这辆自行车如果是别人走私过来的，你再通过熟人买下来，我喜欢的话，再从你手里买过来，你告诉我，这走私罪跟你我有什么关系？不管哪个国家反走私，恐怕也只会在边境线上去围堵和抓捕，没听说过哪个国家的警察，跑到自己国家里到处去抓使用走私商品的人，你说对吗？”一般走私犯罪，都是在沿海或者是口岸地区，像海城这样地处江南的内陆省份，对此只是道听途说，并不了解具体情况。所以对于梅志超的话，吴小燕无法置评，却也觉得他说的有一定的道理。而且在吴小燕看来，不管是电子表，还是涤纶服装，与进货的渠道相比，恐怕在海城销售的形式更加令人担忧。因为国营商店都不可能出售这些东西，摆地摊的话，相关部门允许吗？吴小燕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晚上7点多。就在她犹豫，究竟是提议回去，还是和梅志超在湖边坐一会，继续聊聊别的什么的时候，突然看到人头攒动。准确地说，就是在他们刚刚经过的湖边广场上，突然间四面八方的人，都朝广场上涌去。再加上四通八达的许多条路上，许多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的骑车，有的跑步，几乎一窝蜂地围了上去。“怎么，”吴小燕情不自禁地挽起梅志超的手臂问道：“出什么事了？”“不知道呀！”梅志超赶紧扶着自行车，和吴小燕一块赶过去。他们的身边，不停地有人飞速冲了过去。“出什么事了？”“谁知道，过去看看再说！”一些老人平时走路都吃力，这一会也迈开脚步，迅速赶了过去。围观，一直是国人的一种恶习，在80、90年代更是达到了顶峰。梅志超还记得N年后，有一位诗人还写过一首名为《东方恶之花：围观》的诗歌。不过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谁还没有一种好奇心？尤其是在精神和物质生活都很匮乏的年代，一旦有个什么事，谁都会过去凑凑热闹。梅志超和吴小燕没走多远，就再也走不过去了。围观的人实在太多，甚至连里三层、外三层都无法准确描述眼下的情况。梅志超知道，70、80年代，经常有伟人思想文艺宣传队上街演出，所以问了吴小燕一句：“是不是哪个宣传队，或者是京剧团、话剧团上街演出呀？”吴小燕摇了摇头：“不会的。如果是演出的话，早就把横幅打出来了。再说了，现在也不像前几年，除了节假日，你什么时候看到有街头演出的？而且街头演出，一般都是上午和下午，没有在晚上进行的。”说的也是，晚上的路灯都极其昏暗，除非在广场上搭建临时的舞台，否则，根本就达不到演出的效果。“那是不是出了交通事故？”吴小燕再次摇头道：“如果是出了交通事故，人们都会围在大马路上，怎么可能……”就在这时，从人群里面传来了消息：“瓦尔特来了，瓦尔特来了！”“什么，瓦尔特？”听说是瓦尔特来了，后面的人更加兴奋不已，拼命地往前挤。实在挤不进去，有些人就站在自己的自行车上，还有人立即爬到旁边的树上。这时又有人喊道：“吉斯好像也来了，还有苏里！”这些名字都是电影中角色的名字。梅志超明白了，一定是《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里面的电影演员，瓦尔特的扮演者韦利米尔·巴塔·日沃伊诺维奇来了。只不过大家记不住外国人的名字，尤其是演员的名字，所以直接称呼电影中角色的名字。吴小燕从梅志超手里接过自行车，同时说道：“你赶紧挤到前面去看看吧！”“不，我……”“没事，”吴小燕说道：“年轻人谁还不喜欢凑个热闹，快去吧，我在这等你！”因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梅志超怕吴小燕出问题，他还是没离开，只是学着前面的人，先把自行车支架支起来，然后再站在自行车的龙头和座垫上，探着脑袋朝前看。吴小燕赶紧在下面扶着自行车。梅志超探头一看，果然看到瓦尔特的扮演者韦利米尔·巴塔·日沃伊诺维奇，吉斯的扮演者留比沙·萨马季奇和苏里的扮演者斯洛普丹·迪米特里耶维奇。只见他们都身穿皮夹克，加上个头普遍比围观的人高了许多，也魁梧了许多，所以显得特别有派。海城这个小城市，除了解放前有许多外国租界之外，解放后就没有出现过外国人，就更别说是外国的电影明星了。《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是去年开始在海城上映的，可以说是盛况空前，万人空巷，尤其是被年轻人称之为“瓦尔特拳”的那种，照着小腹一个上勾拳，直接把德寇打趴下的拳法，可以说是风靡一时。突然瓦尔特的扮演者出现在湖边广场上，不引起轰动才怪。梅志超发现兴奋不已的围观者，基本上都是十七八岁到四十七八岁的男人，没有后世所谓的迷妹们。当然也有少数的小孩和年纪更大的老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是冲着电影明星来的，仅仅只是围观看热闹，意外的发现了是自己心目中的偶像，这才兴奋不已。80年代的海城人，显得非常热情但却质朴，甚至有些厚道的样子。虽然是面对着自己心目中的偶像，却没有人想到要对方签名。而且当时的照相机，对于人们来说都是奢侈品，所以也没有办法想到要跟偶像们合影。那时可没有保安维护秩序，甚至连警察都没有。几位外国电影明星的身后，停着两辆中型面包车，旁边再有一些海城市的文化界的人陪同，也有几个记者不停地按着照相机的闪光灯。虽然围观者人山人海，后面的人不停往前拥挤，但在最前面的一圈人，却主动的与明星们保持一定的距离，甚至不停地对身后的人说：“别挤了，能不能体现一点海城人的素质？”后面的人因此也停住了脚步，主动承担起人墙的责任，制止更后面的人再往前挤。这一行人恐怕是路过海城，晚上想到海城市中心来看看，没想到被熟悉他们的人发现。看到这些热情却又憨厚的围观者，几位明星相视一笑，对身边的翻译嘀咕了几句，看他们的样子，是准备离开。这是一个20出头的年轻人，突然喊起了影片中的台词：“萨拉热窝的公民们，德国司令部将最后一次向你们宣读公告！”他一声高喊，迎来所有人哄堂大笑。明星们听不懂他的话，一脸懵逼地看着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时有人哼起了电影中的音乐：“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在场所有的人，也跟着哼了起来。听到了电影中熟悉的音乐，几个明星这才开心地笑了起来，同时频频朝围观的人群挥手。因为有了明星的互动，微观的人才大胆起来。大家一边鼓着掌，一边高声喊着他们在剧中人物的名字。“瓦尔特！”“吉斯！”“苏里！”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合集#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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